谈笑有‘鸿儒’,往来无 ‘白丁’,云廷古城深处一家极富盛名的客栈将这点做到极致。
方兴未艾,雅人深致。
汀楼的正门,只出不进,门口的台阶专设侍女时时刻刻打扫,洁净如新。
屋舍表里如一,人心却隔肚皮。
良辰美景向来是附庸风雅之人茶余饭后的陈词滥调,斛筹交错,推杯换盏,又有几人有真衷,又有几人无虚佞,以桌面为界,桌上谈笑鸿儒,桌下往来白刃,隔墙是魑魅魍魉拆词断句,报送远方。
什么都有,也似乎什么都没有。
正午的阳光愈发浓烈,柒园内,祁言半卧锦榻微闭着暗眸,一身青蓝暗纹云袍,头发微散在身后,手上握着拆散的香囊布片,坠着半块血玉的穗子,横在一侧,莹玉剔透,那红色像是穗子躲进玉中,粗细竟那般吻合。
如果一个人满心萧索是生不出花朵来的,觉得一切都是那样刺眼品不出一丝明媚旷达,祁言看着来人:“你确定不是来惹我生气的吗?”
异戈半跪在地,神色异常,连头也不敢抬起,闻声一愣,因为他根本没有少主想知道的任何答案。
他不知该怎么回禀,仔细斟酌后答道:“少主,空灵峡谷很诡异,在陨星落地之前,一直被阻隔于半空,里面电闪雷鸣,像是有人在操控,可是后来,不知怎么,陨星坠落后极静,除了那一道蓝光,里面发生的一切都不得而知,龙族周围结节完好,看异象,不排除是冰雷魂魄出现的征兆。”
祁言慢慢坐起来,眸色一沉,紧促的眉峰,滑落鬓前的发丝,都带有发怒前的微微杀气。
无疑这个结果并不是他所期盼的。
老爷子命令即墨玉清和公弘文两人,几乎折损半条命来设此劫,计划摧毁龙族结界,通过陨星重伤龙族,达到可以控制龙族的目的,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引出龙族埋藏的晷纵师上古灵脉,冰雷魂魄。
而祁言却觉得只有一个人配拥有冰雷魂魄,其他人都不该玷污这圣洁的东西。
如果让那个人得到,肯定能够扭转逆境。
屋子里的气氛,诡谲异常,暗流涌动,异戈跪在地上不敢动作,怕自己稍有差池就会身首异处。
眼前的少主,少时怯懦少语,却也是温和亲近,异戈便希望少主有朝一日能够杀伐决断不受屈辱,可是这一天到来之时,他却觉得自己仿佛失去曾经那个善良的孩子,面前只剩下让人胆寒的刀锋。
祁言阴沉着脸,走到异戈身侧,抬手间伴随着阳光和煦一同落在异戈肩膀上,虽然语气毫无波澜,但是生冷至极:“只知可能,龙族如何,东西又在何处,你全然不知,你就只是来告知我不排除是这个结果吗?你现在竟也和他们一样敷衍我。”说完一推手,异戈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肩膀发酸,心下发胀。
异戈惊慌失措,立马起身:“是属下办事不利,请少主责罚。”他知道祁言已手下留情,要不自己此时已经多半凉透。
祁言,抬起头,望向门外天空,说到:“锦囊之事不了了之,现在龙族也是一概不知,在我这没有责罚二字,只有生和死,给我多派些人,盯住空灵峡谷,有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异戈如释重负,起身告退,刚刚迈过门槛,身后传来一道呜咽自语,心中苦涩难当,阶梯下面绿意盎然,可依旧如履寒冰。
“异戈,你是我身边最后一个亲人了,你就会欺负我舍不得杀你,不用我再啰嗦,你应该也知道时间紧迫,只要每天早上醒来,一想到我的挚友还在暗无天日的压抑中喘不过气,我就寝食难安。”
青葱细指,拂过那枚玉佩,挥手间玉佩在有形之年最高的地方绽放,阳光穿过久远的翳闷,数道光华一闪而过,在最后一次面向阳光的地方,被第一只箭矢将玉佩碎成两半,带着难以言明的沉默,没有半分无畏的挣扎。
挣脱束缚的另外两支箭矢,一前一后力道十足,箭矢带着主人的戾气,怫郁的划破寂静,箭尖还未碰到玉佩,那首当其冲的灵力就以将下落的玉佩击碎,米粒大小的碎渣滚落在不知趣的角落里,只剩红色的穗子孤独的落在一只箭矢旁,曾经的□□亦如一支支箭矢早已碾碎所有过往,那飘落在旁就是仇恨的火焰,只等来日反扑,火舌肆虐,巨浪滔天。
他祁言向来不喜欢温水煮青蛙。
心机斗不过天机,那些无数躲在暗处,朝着同一个方向匍匐的黑手,也有扑空的时候,就像所有人都想要的冰雷魂魄,此刻已然踏上正途。
第二天一大早祁言还未起身,不用细听都知道外面动作不小,树影穿过窗纱映入平静的眼底,分割后的白亮,就像昨夜的稀星,不巧另外一只自始至终都在暗处,品另一种浓淡,赏另一番风景。
一门隔之屋内的阴阴闷凉,与屋外朝气开怀的捉虫大赛相比,如同散落的寂静被心甘情愿的圈禁,不挣扎,不妥协完美的保持一个平衡。
昨夜始终难安,祁言从汀楼回来,刚迈进柒园大门,便被园中蝉鸣惊扰,眉心拧成麻花,哪知仔细着一瞧,密密麻麻的蝉趴满柒园中仅有的几棵树,临近的房檐趴一片,顿时顺着两肋到后颈一层层鸡皮疙瘩。
柒园的几个园事奋战一夜,却没成想天不怕地不怕的异戈,看到这些竟然抖个不停,头晕目眩,呼吸困难,跌倒时差点扯掉祁言的裤子,为了保住裤子祁言一把拉起异戈,无奈的让人把他带走。
祁言到是并未叫人将蝉一并剿灭,只是挪窝他处养起来。
祁言眉眼憔悴,眼神却锐利不减,团了手边一张薄纸,便走出房门,将黑沉留在身后。
一路不言,快到云政殿时,祁言远远地看见大哥祁正谦仍然一副敬小慎微的模样,拉着祁泽说着话,不知此刻二哥心里想些什么,只得见其眼神中的暗漠深重。
从旁经过的五姐祁绰真,背着手把玩一条火红的横公鱼皮鞭,眼神轻蔑的扫望身旁二人一眼,走进正殿。
祁言看到那火红的皮鞭,不由得攥紧手中的纸团,六姐惨死在五姐手中的模样立刻浮现眼前,六姐其实很单纯只是嘴碎一点,叽叽喳喳像只永不停歇的喜鹊。
他还记得,那日五姐断手瘸腿的跑回来,浑身浴血嘶喊着去救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