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抚西待了没多久,天稍微暖了些,城里的土坑都填平的时候,牛力说他们原本住在军营的院子里,有一棵桃树发了芽儿,已经长到人小腿高了。
聂照冷不丁想起来,姜月当时被打得血肉模糊,正好赶上山上桃子成熟季节,营里一家分了两颗,她没吃着,聂照自己吃了。
一颗桃核给她做了平安锁,一颗随手埋在院子里,原来过去那么久,都已经长成小树了。
他们大概不再回那儿住了,逐城院子里正好空了一块儿,便主张将桃树移植到逐城的小院里。
姜月是有兴致亲自动手的,但她对自己的技术有自知之明,便找了当地有名的几个花匠,对方看过桃树生长的环境,忍不住发出赞叹:“还挺顽强,下面都是石头,这种地方还能扎根。”
姜月对聂照的敬佩之情重燃了,追在他身后夸他,这种贫瘠的土地都能种出桃树,还有什么事他种不成的,遂将阿葵交给她的那一小包小麦交给了聂照:“交给你了,今天秋天能不能还我一片麦田?”
姜月已经快把他夸成神农再世了,让聂照根本没法拒绝,他只能硬着头皮接过种子,随后去买了二十本小麦种植技术。
逐城的小院子许久没有人居住,原本就简陋的房舍缺少人气,愈发岌岌可危,院落杂草丛生,房顶的砖瓦脱落。
姜月蹲在地上,揪了根杂草,放在鼻间闻了闻,聂照吓得连忙把她手上的杂草夺过来:“什么毛病还要吃草?”
姜月一愣,旋即咯咯笑起来,仰起头看他:“二哥我就闻一闻,没有想吃。”
聂照拧了一把她的脸:“当年也不知道谁那么憨,一个人把整个院子的草都吃了。”
他冷不丁提起,姜月才想起什么,问:“二哥,当时院子里真的有毒草吗?”
聂照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只是模棱两可地点头:“大抵,也许,可能是有的吧。”
姜月把谴责的眼神投给他,并向他竖起中指。
当年自己还那么小,他怎么能狠下心骗她的?还骗她吃掉在地上的馍馍能解毒,最毒男人心。
箱笼里还有他们以前的衣裳,姜月进去收拾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更多些,至少一季五六套,都是鲜嫩的浅粉、鹅黄、天蓝类的,以轻便舒服为主,虽然过了几年颜色不复往日,但款式看着还是很顺眼。可见聂照审美还不错,不过可惜已经穿不上了。
那时候逐城商路封了,又有战事,城里一穷二白,连李护的官袍都得打着层层补丁,鲜嫩颜色的布料若有小娘子能穿上,已经是顶顶好的了,何况这样柔软亲肤的料子,姜月一做就是好几身,保证年年有新衣穿,那时候学院里的同窗都羡慕她,有聂照这样好的哥哥,舍得给她花钱。
她又另翻出来些聂照的,多以白色月白色为主,姜月还记得初见时候,被他一身白衣迷得五迷二道,结果是个白皮黑心的芝麻汤圆儿。
不过这些也早就穿不着了,甚至早在离开逐城之前,衣裳就
短了,不是露着手腕就是洗得发黄,聂照也愣是没舍得给自己添身衣裳,一分钱一分钱计算着花,硬是抠出钱给她攒了嫁妆。
早知道会嫁给他,那些嫁妆钱就该用了给他添衣服。
临走时候,东西带不齐全,聂照说这些都不要了,扔了算了,姜月没舍得,用樟脑球一层一层细细封好了压在柜子里,现在一抖都一股子刺鼻的樟脑味儿。
今日先换一遍房顶砖瓦,是个脏累活儿,但这个家是他们真正有点点滴滴回忆的小家,聂照和姜月都不愿意假手于人,所以活儿就两个人慢慢做。
姜月把聂照十七八时候的衣裳抖了抖,套在外头,挽起袖子,衣摆往腰带里扎了扎,发现穿着也差不多,她蹦出去,往聂照面前一转圈儿,问:“二哥,你看我穿着怎么样?”
聂照挽了袖子,露出紧实的小臂,正整理着上头砖块儿,冷不丁听她唤自己,向下瞧,呼吸一滞。
姜月不依不饶,展开手臂问他:“你看怎么样?你的衣服,我穿着好像还可以吧。”
聂照许久,才恍恍惚惚回神。
其实不大合身,松松垮垮的,领口都要宽到锁骨,带着许多褶皱,泛黄发旧,一看就是在箱子里闷了许久,姜月该穿簇新的,光滑的,亮色的衣裳,衬得她明堂堂,亮晶晶的,带着周围都活泛起来的漂亮裙子。
但那些久远的,柔软的记忆一并翻涌而出,甚至经她这一穿,竟远比回忆中更动人。
那些相依为命唯有彼此的日子,只能分一个苹果的日子。
他展眉,眼神温柔,点头:“合适,真好看。”
姜月和聂照用了二天时间把房子大概重新清理了一遍,家里的布局和建材家居要慢慢改换添置,急不得,慢慢设计就是,不过冬天地龙是一定要的。
聂照非常自信自己的学习能力,觉得上次的床和衣柜是意外,他早晚要一点一点,慢慢的把旧家具换成他亲手打的。
姜月连着二天了,和他蹲在灶台边儿上吃饭的。
原本的桌子被老鼠啃断腿儿,完全不能用了,充作灶台里熊熊燃烧的柴火。
聂照在集市上买了把小巧的铁勺,只有拳头大,姜月吃着吃着饭,他就把小勺架在有余火的炭上,滴点油,要么给她煎个外圈焦焦酥酥的鸡蛋饼,要么炸两条小黄鱼,捏点盐,随着做出来,随着就喂进她嘴里了,上面还带着噼里啪啦焦香的油泡泡。
人都经不住这种新鲜,聂照像过家家酒,玩儿的开心,姜月也吃得开心,有时候早就眼巴巴坐在灶台前,主动把勺子递给他了。
连着吃了七天小黄鱼和煎鸡蛋,聂照的桌子终于打好了。
他之前找的木匠觉得他就是闹着玩的,所以藏私压根儿没正经教他,床碎了后,聂照按着头找他,让他赔偿自己学费,木匠终于倾囊相授。
这次桌子打得不错,相当稳固,就是没什么花纹,聂照有时候吃着吃着饭,雕上两笔。
姜月觉得这桌子真正成型,得二个月后了
。
旧房子不大,原本把卧室分割成两间的竹板还没来得及拆,聂照就恬不知耻地半夜和姜月一起挤到她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