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宫门已经下钥,聂照背着昏昏欲睡的第五扶瑾回侯府住了一夜。她小时候偶尔留宿侯府,所以府上留有她的院子,第二日还在府上用了早饭。
大侄子聂除风去年娶妻,小两口感情不错,聂照有时候真怕他俩生个孩子,让他年纪轻轻就跳到爷爷辈,听起来一点都不风流倜傥。
一侄子聂浮光九岁,正长身体的年纪,在埋头苦吃,第五扶瑾也在埋头苦吃,间歇和聂浮光对视较量,比谁吃得多,火药味十足。
聂照就撑着下巴,笑眯眯看她吃饭。
总归聂浮光比不过她,又气得脸红,大放豪言:“下次一定。”
第五扶瑾嗯嗯嗯敷衍点头,聂照给她递碗汤溜溜缝儿,这顿饭算是吃完了,启程送她回宫。
皇后雷声大,雨点小的放了几句狠话,罚俩人去廊下各跪半个时辰。
聂照张了张嘴,话没出口,第五扶瑾就眼泪汪汪了,皇后外强中干,嗔怒:“小瑾被惯成这副德行,聂照你功不可没!”
聂照当好话了,笑嘻嘻叩头:“谢皇后娘娘夸奖。”
“你当我夸你呢?啊?”皇后眼睛一瞪,叫他滚出去跪两刻钟。
第五扶瑾就捏着手绢,依偎着皇后,哭得打嗝:“娘亲,扶瑾知道错了,不该贪玩怂恿聂三哥哥带我出去,小瑾昨夜想娘亲,都没睡着,早上饭都吃不下。”
皇后一摸她吃得滚圆的小肚子,气笑了,第五扶瑾来不及吸气,被摸个正着。
“没少吃啊,第五扶瑾,这叫想我想得吃不下?”
第五扶瑾跟她腻歪会儿,皇后大手一挥,让聂照滚去当差,不必再跪了。
聂照麻利滚了。
说他惯第五扶瑾,皇后不遑多让,不过又惯不坏,惯惯怎么了?
聂照未来几天再也没听说皇后召了哪家的公子入宫,他心下稍安,只是再进宫,第五扶瑾拿了一堆挑拣出的画像给他看。
“母后说总把人叫进宫里也不是回事儿,太麻烦,又人来人往的不方便,所以先把画像送来,我选过了,再叫他们来相看。”
“这个是礼部侍郎公子曹峰源,去年才中的进士,性格温文尔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第五扶瑾挑挑拣拣,看来很是满意这个人。
聂照心里酸的快要滴水,拼命让自己看起来风轻云淡,似乎贴心地提醒她:“再选选别的,这个人不大好,他爱掉书袋教育人,你跟他在一起,恐怕天天受他教育,不得自由。”
第五扶瑾指尖点在下巴上,犹豫:“可我是公主,他难道还敢教育我?”
聂照补充:“他还有点罗圈腿。”
第五扶瑾果断利落地把画像扔到一边儿,捡起另一个:“这个是平威将军的儿子李瑞轩,性格洒脱不羁,相貌英俊,武功高强,也绝不会管着我。”
聂照抱肩,咬着指尖沉思,这个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但他还得鸡蛋里挑骨头:“不行,他读书不好,我和
他当过同窗,他没考过我,而且他没我高,才到我眉间,要配你,还差些。”
“我觉得还挺好的啊。”第五扶瑾暗暗念了句,但聂照不会骗他,既然他说不好,那就是不好。
“这个呢?”
“他家穷。”
“这个!”
“他爹死的早,他娘和他姐让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太听娘亲和姐姐话的男人不能要。”
“这个总行了吧。”
“这个说话爱往外喷唾沫星子……”
……
……
总之第五扶瑾选哪个,聂照都能挑出毛病来,她有些灰心:“那怎么全中都适龄的男子,没一个合适的?”
她不再对那些男人动心思,聂照暂松口气,蹲下来握着她的手:“你还小,说这些做什么?现在这样不好吗?况且你又不喜欢他们,纵然有千般好万般好,还是得你喜欢。”
聂照这番话倒是真真切切为她好,没有存半点私心。
听说她要择婿,他从心底里涌出一股嫉妒和恐慌,却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她若是真同那些人在一起,便一定会和他生疏了,再也不会亲亲热热叫他三哥哥,也不会牵着他的手,更不会靠在他的背上,任由他背着回去,侯府那间留给她的院子,再也不会有人住。
而这些美好的相处,都会转嫁到那个男人身上,聂照只要一想,就已经天旋地转,无法接受。
像现在这样不好吗?他们都高高兴兴的。
第五扶瑾经他提点,有些恍然,的确不能只选优秀的,还要选自己喜欢的,不然今后日子也没法儿过,她指指聂照:“我很喜欢聂三哥哥。”
聂照的心脏为之一颤,紧紧注视着第五扶瑾,握着她的手忍不住收紧。
“所以,我一定会找一个,像喜欢聂三哥哥一样喜欢他的人,最好他也能喜欢我。”
聂照明亮的眼神霎时黯淡了,心里那团火熄灭,寂寥,他动了动唇,有话想说,却觉得千丝万缕,像缠成一团的线,不知道从哪儿找头绪说起,只轻轻道:“我也喜欢你。”
喜欢是喜欢,可他说不清道不明这喜欢该怎么表达,好让她知道这是一种横冲直撞的感觉,将他的心都冲散了。
他直觉这喜欢不简单,可太陌生,陌生到他恨不得扎进冰里冷静冷静。
第五扶瑾还在说什么,他已经没心思仔细思考回应,恍恍惚惚回了家。
聂除风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做好准备,进去可能是腥风血雨。
聂照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反复琢磨着第五扶瑾那句“喜欢”,回忆当时的悸动,心脏跳得飞快,像有什么呼之欲出。
他才神魂不安地进门,聂一夫人藤条就抽到他背上:“小兔崽子,是神武军里的事不够你忙,还是你皮子痒?平日里小打小闹就当没看见,公主择婿这么大的事儿你也敢跟着搅和?
那都是皇后精挑细选出来的青年才俊,难得公主有几个入眼的,你倒好,嘴皮
子不闲着,一句句都给搅黄了。()”
聂照浑然不觉疼痛,任由聂一夫人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