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等候多时了,我排队就好。”耿悦笑笑,坚持站在队末。
云良抱起手臂,不太友好地看着耿悦:“悦二娘子,这里排队的人少说有三十位,每位问诊一盏茶至一炷香的功夫,要轮到你得一个多时辰,你若喜欢站着倒是无妨,但这些人得按规矩低头回避,一个多时辰下来恐怕我脉也别诊了,光给他们扎针治疗勃颈酸痛都忙不过来。”
“混账,你怎能这样跟主家娘子说话?”秋挽呵斥道。
云良转向她:“我并非耿氏的荫户,到了这就是我的病人,众生平等,二娘子如果受不了这些规矩大可以使人传我到大宅问诊,何必来蹭这不要钱的?”
“你!”秋挽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恨不得叫护卫来先把他打一顿。
“罢了,那就占用云大夫一盏茶的功夫,先给我瞧吧。”耿悦道。
“那么,请二娘子跟我来。”青年说罢,礼貌地欠了欠身,转头就回了充当临时诊室的讲堂。
秋挽拧眉,欲劝耿悦不要去,耿悦却拍了拍她的手:“在外面等我,不许任何人擅入。”
耿悦穿过自动为她让道的伏宁县民们,走进诊室,云良坐在桌前,不知在整理什么,头也不抬道:“劳烦关门。”他将一些竹简收起,又从医箱里取出收纳银针的布包,如卷轴一般展开在桌上。
室内有浅淡的艾香,令人心静,耿悦直接走到他的桌前:“云大夫,我并非是来看病……”
云良单手拎来一把扶手椅,落地时发出哒的重响,示意耿悦坐下:“手给我。”
“云大夫,我不是来看病的。”耿悦强调。
“进了我的屋,我说诊脉就得诊脉,不愿意的话出去。”云良抬眸,许是忙碌的原因,他下巴上有未剃干净的胡茬,左侧还有一个细小的伤口,窄袖衫是簇新的,腰带却皱巴巴,被主人随意缠绕几圈,随时会掉落的样子。
耿悦有股帮他把腰带理平整的,重新缠到腰上的冲动。
他现在这穿法,如果放在军中里肯定会被她骂得狗血淋头,至少罚五百个俯卧撑,可能还会被勒令到食堂门口站岗,好让每一个来吃饭的战士仔细观赏一番他别具一格的穿搭。
“手。”云良又提醒道。
可惜她现在不是指挥官,云良也不是她的兵,耿悦无奈,将手从广袖中伸出,放到腕枕上。
云良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搭上她的脉搏,凝神静待片刻,又叫耿悦换了另一只手,等两只手都诊过,他又淡然盯向耿悦的唇:“张嘴,我看舌苔。”
耿悦耐着性子张开嘴,吐出舌头。
“失眠多久了,梦多吗?可有头晕耳鸣等症?”云良问。
“你怎知道我失眠?”耿悦吃惊。
云良仿佛看傻子一样睇她一眼,抽出一根空白竹简写了起来:“癸水有无不调之状?”
耿悦更加吃惊,她确实每天晚上都睡不着,睡着了也经常做梦,有时候会突然心慌不安、心跳加快,也有过头晕耳鸣的症状,但这些事情她甚至没有跟秋挽、忍冬提过,她们只当她偶尔失眠。
这里生产力落后,没有耿悦惯用的药,中医在人类迁离地球后就逐渐消失,耿悦曾在某星域博物馆见到过关于此的文物与介绍,但不依靠各类仪器,也没有准确的指标,只靠切脉,靠观察舌苔的颜色,靠各种植物、动物组织,乃至晒干的粪便熬煮汤药来治病,这就跟跪在各类石头的、黄金的、木头的塑像之前祈求平安、祈求财富、祈求希望一样荒诞。
耿悦冷静下来,对云良多了几分戒备。
“癸水调不调你自个儿不知道吗?上回何时来的?两次之间一般相隔多久?”云良以为这位士族贵女不懂什么叫癸水不调,耐着性子解释。
为了看他还能如何发挥,耿悦仔细想了想,秋挽仿佛提起过:“上一次大约四十来天前结束的。”
她并不羞于讨论这些,但是警惕地没有提起更多细节,她小时候居住的星域里有一种卦师,他们善于发现人行为和体表上的细节,而后隐去推断过程,直接说出某种判语或提出具体的问题,就像云良直接询问她失眠了多久一样。
她的黑眼圈虽然被妆容掩盖,但如果近距离仔细观察,也不难发现,睡眠不好的人很容易癸水不调,并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头晕耳鸣这些,也是根据这个推断的吧。
“二娘子脉象细数兼有,舌红少苔,此乃心肾不交所致,”云良道,“往后日间不可饮茶,晚间更不可,直至失眠之症调理好。”
“所以云大夫给出的治疗方案,只是不喝茶吗?”耿悦莞尔,茶叶里有茶碱,会影响睡眠,这里的人普遍没有这个认知,看来这名游医确实具备某些普通人不具备的知识,但很遗憾,这一点他猜错了,她晚上不喝茶。
云良点燃了手边的铜制小香炉里,艾香更浓,他从桌上展开的布袋里捻出一根银针,在上头熏了熏。
“二娘子若不信任我大可不照着做,但若再失眠下去,你就不是该寻我问诊,而是直接上暮云邱叫祝郎令阁下安魂了。”云良道,指着座椅旁简陋的木板床,“将鞋袜脱了,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