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雨没有变小的趋势,哗哗的雨声被关起来的门隔绝在外,只剩一层无法削减的底噪。彩子回到了场中,低头拿着笔在记录什么。他们在做2v2练习,待在一个篮筐下,节奏很快,进攻往往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赤木前辈是队长,他和旁边的彩子站在一起,表情严肃,时不时指点几句,像是一个家庭里严厉的父亲。另一边的木暮前辈就在后背替换下来的时候鼓励他们两句,用软乎乎的笑容去治愈他们被赤木前辈伤到的心。
宫城比较特别,他软硬不吃,下场了就插着口袋当酷哥,上场的时候看起来吊儿郎当实则非常靠谱。有时候他会装作分神看向彩子的方向,发出“aya酱”的声音,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晕,然后就在对手以为他分神的时候,果断利落地将球传给队友。
彩子一开始还会劝他好好打球不要分心,然后发现是宫城坏心眼的假动作之后就无奈地随他去了。倒是旁边的赤木前辈被他的态度搞得额角冒井字,又被旁边的木暮前辈安抚下去。
我津津有味地看了好一会儿,看着宫城对着彩子献殷勤若有所思。看来先前我没有猜错,宫城他……
雨声慢慢变小,把彩子给我的毛巾叠好放进书包的夹层,我对着训练的众人微微鞠躬,撑开伞离开湘北的篮球社。
地上积了不少水洼,密密麻麻的雨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在水洼上,溅起来的雨渍像是夏天夜里绽放的烟花,噼啪、噼啪,一朵接一朵。这是秋天的第一场雨,下得又急又大,把夏天的轰轰烈烈全部赶跑,只剩下未尽的凉意和黏在皮肤上的潮湿。
我伸出手,接住落下的水珠,晶莹的雨倒映出灰蒙蒙的天,催促着行人快点回家。我被眼前窜出来的黑影吓了一跳,猛地握住手心,发凉的雨珠在手心晕开,罪魁祸首却消失在巷角。
猫?
我抬高伞,试图寻找刚才的黑影,却意外看到小巷里的熟人。我嘴唇张合两下,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原本缓下的雨,又开始加速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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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落不断的雨停了。
三井寿慢半拍地睁开眼,他半长的头发黏在脸颊上很不舒服,血的味道混着雨水的腥气,难闻的想让他作呕。他慢慢抬起头,浑身上下的疼痛提醒他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他像是陷入了漩涡,连带着眼前的镜头都开始晃动模糊。
——他先是看到了一双被泥渍沾染上的皮靴,然后是没有改动过裙摆长度的湘北校服,攥着伞柄发白的手,被打湿的半个肩头,然后是一双写满担忧的眼睛。
三井寿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嘈杂的雨声盖过了他的一切思维,昏昏沉沉的大脑像是上锈的齿轮,略微思考就痛得裂开。
怎么会在这里遇上她……他不是告诉了她,晚上会下雨让她早点回去吗?
他想张开嘴唇,牵扯到伤口又低低吸了一口凉气。他看到对方形状姣好的红色嘴唇张张合合,说出来的话却像是被隔了一层膜,在天上远远传来。
她在说什么?
三井寿晃了晃脑子,试图甩掉堵在耳朵里绵延起伏的水声,带着热意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颊,三井寿打了个激灵,又贪恋地用脸颊贴着热源。
好暖和。
“……”
听不清的话还在继续。
别说了……
我不知道……
我不想听……
三井寿没有力气说出口,他用发凉的手覆上脸上的唯一热源,水汽侵染上干燥的肌肤,潮湿被宽阔的温暖所取代。三井寿低下头,刚刚睁开来的眼睛又重新半阖上。视野重新变得昏暗,夹杂在水汽里的薄荷柠檬味意外地让人安心。他突然产生了一股困意,想靠在背后粗糙的水泥墙上昏睡过去。
但那个听不清的声音还在。
“三井君……”
“——三井!”
三井寿猛地睁开眼睛,雨声如期而至,吵醒了昏睡的人。神宫寺瞳眼里的担心快把他烫伤,他后知后觉自己的手还握着神宫寺的手,掌心的温度快把伤口烫化。
他急忙放下手,牵扯到身上的伤又是一阵呲牙咧嘴。他极力掩饰自己的异常,清了清嗓子,像是没事人一样询问着半蹲在自己身前撑着伞的神宫寺瞳。
“你怎么在这里?”
声音里的虚弱无法掩盖,神宫寺瞳越听眼里越担忧:“我路过看到三井君了,这附近就有医院,我们一起过去吧。”
“不用。”三井寿咳了一声,血腥味在喉咙里蔓延,这滋味不好受,他皱了下眉又很快松开,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力一点,“你不用管我,快点回去吧。”
三井寿今天没有喊上德男他们,他在校门口和神宫寺瞳擦肩而过就在路上漫无目的的闲逛,运气不好又遇上上次围堵他和神宫寺瞳的那群人,结果不言而喻,他被几个人围攻得很惨,一直到大雨落下那几个人才勉强停手,对着他的校服吐了口口水才意尽阑珊地离开。
他感觉全身上下都要散架了,加上快要把他浸透了的雨,阴冷和疼痛一起作用,快把他的理智全部烧光。
偏偏眼前的人还不听他的话。
神宫寺瞳直直地看着他,被她看过的地方立刻被点上一把火,烧得人喉咙发干。她不再维持半蹲的动作,而是把伞放在地上,盖住三井寿大半个身子。
她走进雨幕里,捡起跑在水洼里被刻意剪短的黑色校服,带着泥水的衣服很快打湿她整洁的校服,但她不在意,她把雨水拧干,认真地像是在叠刚刚被太阳曝晒过的衣服。
“喂!在下雨,快过来!”三井寿有些艰难地直起身,看着神宫寺瞳的裙摆颜色慢慢变深。
她没理会三井寿的声音,原来放着蛋糕的手提袋被她清空,取而代之放进湿透的校服。做完一切她又重新挤进伞下的狭小空间,雨打湿了她浓密的黑发,冰冷的水顺着她瘦削的下巴滴下。
“可以站起来吗?”她蓝色的眼睛在雨下亮的惊人,看着人的时候就像注视着整个世界。
三井寿被看得喉咙发紧,他下意识侧头躲开神宫寺瞳的视线。事已至此,他知道说什么都没办法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