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周禾将小毛驴从车套里饭出来,又用一根长长的绳子将它栓了,这样既可以防止驴子跑远,又可以让他在特定活动范围内吃到尽可能多的草料。
小毛驴一得了自由,就迫不及待的开始用厚厚的嘴唇在枯草堆里乱拱。运气好的话向阳地面上厚厚的枯草低下,还能发现尚未完全枯死的鲜草呢,冬日里若是能吃到这样的美味,那该是多么令驴高兴的一件事啊!
这边周禾和陆允洲也有收获,他们找到两颗因某种原因已经丧失生机,从内里开始腐败的大树,今日只消将这两棵树都带回去,这一冬天的柴便足够了!
砍柴这事周禾以前常陪着周猎户干,再加上如今亦算熟手的陆允洲,她二人齐心协力没用多少时辰,便将那两棵树砍成数节,后边甚至连树根都刨了出来。
那树木虽不起眼,地下的根系却十分发达,光是树根的主干部分就有半棵树那么高,只怕少说也有百十斤了。它身上还裹着来自地下的新鲜泥土,张牙舞爪根须无数,犹如一只可怖的地下怪兽。
周五叔家的毛驴个头车不算大,车也小,别说将这些木柴全部拉走了,光这两个树根就够毛驴吃力的。
两人只得先将一部柴火转移到驴车上,至于剩下的只好再跑一趟了。忙完这些他们寻了个向阳背风的位置坐下歇息。
干了大半天活,五脏六腑早就唱起空城计,该填补填补啦。卖力气的活计周禾或许不如陆允洲,做饭的事儿却是当仁不让。
她麻利的用两三块石头垒起锅灶,又取出水囊往锅里倒了半锅清水,待水开扔了一把从家里带出来的提前擀好的面片,面片随着水的滚动在锅里上下沉浮。
待面片变软,她又往里添了些前阵子熬好的番茄酱和一点蔬菜干,之后又让水滚了两个开,熄灭火源后往锅里又点了几滴芝麻香油,一锅香喷喷的热腾腾的面片汤就做好了。
主食是几天前做的杂粮煎饼。这种煎饼很经放,做好后包裹严实,冬天放上十天半月都不带坏的,就是吃的时候有点费牙,嚼的多了腮帮子都跟着一起发酸,而今配上这热腾腾的汤倒是正好。
周禾从褡裢里拿出事先放进去的碗筷,给他们两人各倒了一碗汤,这汤才出锅还十分的烫嘴,这时候不能大口喝,得沿着碗边转圈往嘴里吸。
这种吃法自然是极不文雅的,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陆允洲早已经将之前的繁冗规矩抛诸脑后,现在他只想跟周禾一起快活的过日子。
喝几口热汤,再咬一回煎饼,两人很快吃饱了,这大冬天的在野外吃饭速度一定得快,不然热饭都变成了冰坨子,自己还没吃饱那不是擎等着受罪。
周禾本想让陆允洲一个人回去送柴,她留在这里将剩下的继续劈散,陆允洲却不同意,现在外头这么不太平,万一发生点意外岂不悔之晚矣!
周禾嗔道:“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恐怖了,这山我可没少来,这里靠近外头轻易没有什么猛兽的,再说......”她说到此拍了拍身后背着的箭矢:“即便有我也不怕,倒还能给咱们添个菜呢!”
陆允洲却不听这些:“有时候人比猛兽可怕!”
周禾闻言一愣:“不,不会吧!流民应该到不了这里。”
陆允洲摇头:“一般不会,不过小心些总没错。走吧!”
说话间他们已经套好车,陆允洲将周禾扶柴堆上坐好,他则跨在车辕上赶车。
“驾”随着一声清脆的口令,吃饱喝足的小毛驴咯哒咯哒开始返程。除了在野外自寻的野草,周禾还额外给了它好多炒豆子,小毛驴吃的满嘴冒沫,呃啊呃啊唱个不听。它吃美了干活也更有劲,迈开四条腿奋力赶路,很快就回到了周家村。
陆允洲和周禾快速的卸好车,又紧着往山里跑,那些木柴他们差不多都劈好了,若是不及时运回来被人捡了现成,那岂不是一项损失。
这山无主,山里的东西人人皆可采用,一般大家也都很守规矩,不是自己挖的陷阱、收捡的东西都不会动,但是若是耽搁的太久,被认为是无主之物可就难说了,
他两人再度返回时,木柴好好的还在原处,不过陆允洲却拧着眉道:“这里有人来过,咱们的东西被人动了。”
周何并未放在心上,有人路过拿些柴去用算不得什么,在山里大家都是互相帮衬的。
陆允洲却摇头,“我说的是这柴变多了。”
多了,那怎么可能?周何下意识的就要否定,不过待她走近了仔细观察,发现还真是如陆允洲所说,这柴的确是多了。非但多了,其中还有一堆柴在轻微的抖动,不好,这里头藏着人。
周何吓得脸色苍白,快速往后退了几步。陆允洲迅速挡在她的前面,用手里的木棒指着那堆木柴:“谁在里头,再不出来我可就动手了?”
“别,别动手!我,我出来”过了片刻,柴堆里传出来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
陆允洲与周禾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疑惑,然后又转过脸去盯着发出声音的柴堆,同时手中的棍棒也握得更紧了。
“出来!”陆允洲再次厉声喝道!
柴堆里静了一瞬,然后开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从里探出来一只手,那手许是很久未曾清洗,布满了伤痕和污垢,指甲很长指缝里也嵌着污泥。
紧随其后的是一截破烂单薄的衣袖,然后是整个胳膊,最后从柴堆里钻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
这乞儿估计挨了很长时间的饿,两颊瘦的都凹进去了,脸上仿佛只余 了一张皮,紧紧的贴在骨头上,显得脸上的轮廓分外清晰。
他从柴堆里一出来就跪下了,低着头求饶,枯黄的头发堪比路旁枯草,散乱的披下来,看不清面上神情,只有身子在微微发抖。
流民!周禾和陆允洲脑子里同时冒出这个想法。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问出这句话,周禾下意识去看陆允洲,相似的对话让她想起春日里与对方的初见!下意识就翘起了嘴角
陆允洲显然也想到了,对上周禾的目光,报以同样的微笑。
那乞儿哆哆嗦嗦的答道:“我,我叫翠儿,是从,是从卫城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