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见过厄林，年岁是不大却也有半人高了，小小年纪心思就很重，孤僻寡言，跟眼前的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儿完全不像一家人。
其实细看五官轮廓，眼前的小孩儿确然同厄林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简直就是幼年时的厄林。但是兄弟俩气质迥异，身形也大相径庭，海棠第一眼才没认出来。
海棠咂咂嘴，“你说这小东西是你的？”
厄夕仰着头很认真地纠正：“它不叫小东西，它叫小噩，是我的好朋友。”
噩开化智慧需要主体有很高的修为，海棠怎么探查都没看出厄夕的修为高深，甚至意外地感受到了一股阻滞，他似乎是永远停留在了百岁这个坎儿，身体和心理都是。
海棠敛眸，自认为扬起一抹微笑，谁知还没等她靠近，厄夕就被她森然的表情吓得快哭出来了，一个劲儿地扯着修明的袖子往他身后躲。
海棠不爽，指骨捏得咯吱咯吱响。
修明见状忙插在中间，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在厄夕的小脑袋上，安抚他的情绪，待他稍稍稳定后拉着厄夕的手与他平视，替海棠问：“小夕，可以告诉大哥哥你是从小就和小噩一起玩儿吗？”
厄夕用修明宽大的袖袍将自己藏起来，只探出一个小脑袋，怯生生的。
“是，”他沉默一会儿又更小声道：“……也不是。”嗓音透着些许伤心。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修明更进一步。
厄夕戳着手指头不说话，似是自己苦恼了一番，鼓足勇气：“那、那我告诉你，你可以把小噩还给我吗？”话到末尾自己都快要哭了。
这孩子竟学会了讨价还价。
修明不忍再逼，他转头看向海棠。
海棠就只当是没看见，她毫不心软：“你先告诉我，我再决定要不要把它还给你，小不点儿现在决定权在我。”
即便对方只是个不知事的孩子，海棠行事依旧寸步不让。
刚才那番话已经用尽了厄夕的勇气，他藏在修明身后，闷闷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哥哥会很生气的，那我告诉你你别跟我哥哥讲，求你了。”
看来真是吓着了，已经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不过也能看出噩对他真的很重要。
“好。”海棠爽快应了，她本就不可能跟厄林说她怎么威逼他弟弟。
厄夕又从修明的袍子后钻出来，一手抹着眼睛，“对不起我忘了，你刚刚问我什么呐？”
海棠修明双双失笑，果真是个孩子，刚听过的话转眼就忘。
修明复问：“你说你从小跟小噩一起玩儿，后面又说不是，为什么呢？”
“因为，”厄夕哭唧唧打了个嗝儿，“因为哥哥不让我跟小噩玩儿，我们是偷偷的。”
既然说出来了，厄夕索性敞开了话匣子。
“小时候，哥哥老和我关在一起，我想出去玩儿哥哥和长老都不让。后来我长不高了，他们就不关我了，他们改关小噩，小噩也想跑出去，被哥哥抓住好多次，我也是。”
小孩子说话没章法，不过大致能听懂他的意思。
“你这次也是偷跑出来的？”海棠问。
“没有，”厄夕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不是要出来玩儿，我是出来找小噩的。”
“你们不是好朋友吗，既然你的好朋友那么想离开那你应该帮帮它呀。”海棠故意引导，“既然待着不开心，要不然你跟我们一起走？”
“不行，”厄夕一点儿没受诱惑，“哥哥看不见我会很难过的，我不想他伤心，虽然我不喜欢，但我知道哥哥对我最好了。小噩也不能走，它走了，哥哥会很疼很疼的。”
小小年纪，倒是很懂事。
很疼？
海棠瞬间捕捉到厄夕的用语，眼睑下的神经一抽，她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厄夕说完了话才想起来他原本的目的，向海棠伸手，“你现在可以把小噩还给我了吗？”
海棠摸摸头发，撇开脸没有要还的意思，更没有羞愧之意，“现在还不行，走吧小不点儿，带我们去见你哥哥。”
修明在一旁帮忙解释：“别担心，我们会放了它的，不过现在姐姐想亲自还给你哥哥。”
“那好吧。”厄夕依偎在修明怀里，软软地点了点头，表示对他的信任。
有厄夕指路他们毫无阻拦地进入了魇魔族圣殿，一进内里就发现里面正忙翻了天。
见到族长胞弟平安无事归来，魇魔马上去通禀了厄林。
很久没见她的这位手下了，海棠坐在高位缓缓望去。
少年架着厚重繁复的曳地长袍步履匆匆，弱不胜衣，细看去发间夹了几缕银丝，已有几分老态。
跟在厄林身后的随扈看见海棠自行坐在族长之位上，高声呵斥：“好大的胆子，竟敢坐在我们族长的尊位上。”
随扈正要动手将海棠拉下来，厄林抬手阻止，毕恭毕敬：“参见城主。”
她没有刻意隐藏气息，没想到厄林如今这么敏锐，敛了敛狭长的眸子，海棠单手拉下兜帽，露出左眼标志性的海棠花黥纹。
随扈见了吓破了胆，还没来得及告罪，海棠一指过去，化骨成灰，期间厄林单膝跪地对身后没有流露出一丝波动。
“起来吧。”多让他跪了会儿，海棠才松口让他起身。
一直低垂着头颅的厄林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病态的脸，再配上一身羸弱，明明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眼瞧着已经邪得很狞了。
其实单看五官，两兄弟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清秀端正。可只有厄夕还保留着孩童的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厄林的眉宇间缭绕着淡淡的青黑，这让他显得十分阴鸷，沉郁。
想当年他初登族长之位时还只是个沉默寡言的普通少年，许久不见海棠看着这位已经大不相同的属下，不发一语。
此时她的眼睛就如同两柄利匕，直插人心。
这场沉默将紧绷的气氛拉到极致，周围的看客幼小如厄夕都噤若寒蝉。
不拷问，不探究，双方在做什么，想做什么，各自心知肚明。
良久，海棠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