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已。
……
来年春和景明,距季玉衡归京休养已近半年,这半年他的伤情反复,与阎王爷在地府斗了又斗,最终还是略胜一筹,抢回一条小命。
不过,他的右手已经不再灵活,对于使剑的人来说,几乎算是废了。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左手,半月前他已经开始练习左手剑,比从前习剑更为刻苦。
他要尽快重返战场,北驱夷南逐蛮,今日平定山河,明日百姓安居,季玉衡在心中暗暗立誓。
这一日季玉衡练完剑,唤来府中小厮:“跟妹妹说今日来我院里用膳。”
很快,季海棠就蹦蹦跳跳地跑来了。
季玉衡点了下她的脑门,“路都走不稳,小心母亲看见了罚你规矩。”
回想起被季陈氏那套体面、规矩、仪态支配的恐惧,季海棠缩了缩脖子,抱着季玉衡的手撒起娇来:“哥哥才不会告状呢,对吧。”
季玉衡宠溺笑笑,“行了,坐下吃饭。”
“咦,不等母亲么?”季海棠问,他们向来是一起用饭的。
“母亲晨起去了朝华寺礼佛,中午便不回来了。”
“噢。”季海棠喏喏点头,难怪她今天赖床都没人管。
没高兴一会儿,菜一上桌,季海棠就耷拉下来了。
平日他们三人同桌,府里的大庖厨会顾忌到各人口味,总有她爱吃的菜。
今日是哥哥院里的小厨房掌勺,长久以来为了照顾他的身体,只做清淡滋补的药膳,看着面前摆的白花花绿油油一片,季海棠属实是没什么食欲。
她左一下右一下,每盘菜都夹了一著浅浅尝了一口,只有一道松茸汤还算合她胃口,喝了三碗以后就干脆放下筷子。
季玉衡一直默不作声用着饭,见季海棠用完了,径自将她面前堆满了剩菜的碗碟拿到面前,在季海棠愕然的目光下自若地夹起她咬了一口的鸡块,慢条斯理地送进嘴里。
季海棠眨巴了两下眼睛,呆呆道:“哥,这是我吃剩的……”
季玉衡当然知道,但是他说:“国库吃紧,边关打仗每一粒粮草都是极为珍贵的,有时候被围困树皮草根都吃得,吃点儿妹妹的剩菜算不得什么。”
十几年的戎马生涯,他早已不是富贵乡里养大的公子哥儿了。
一箪食,一瓢饮,得来皆不易,且当自珍惜。
其实威武侯府已是京中极清俭的勋贵了,季海棠也不是娇娇小姐,她不是故意浪费的,不过一时任性不爱吃挑嘴罢了。毕竟她也才十二岁,还是个半大孩子呢。
听到季玉衡这一番话,季海棠心里很愧疚,她现在享受的锦衣玉食都是家人用血汗拼来的,她还如此这般作践,简直是不道德。
季玉衡瞧出季海棠受教了,很快摸摸她的头,“我们儿郎在外保家卫国,不就是为了你们不受苦,能在家里安享太平吗?以后不爱吃也不必非逼自己吃,就是勿要浪费,剩饭剩菜拿去喂些猫儿狗儿也好。”
季海棠听话地点点头,拿起筷子将她自己的剩饭统统吃了个干净。
刚放下筷子,季玉衡突然想起来一事,看向季海棠,“这两日偷看我练剑了?”笃定的语气。
季海棠懊丧地挂着脸,“早知道就不走近看了。”
季玉衡武艺高强,她怕偷师被捉本来站得可远了,结果今日太想把招式看清楚,不自觉走近了些,果然被逮个正着。
“昨儿我就怀疑有小老鼠了,今儿故意使快的。”季玉衡好整以暇看着她。
“哥!”季海棠嗔道。
“母亲大人有令,不让你习武,大哥我也莫敢不从啊。”季玉衡无奈摊手。
虽然季陈氏是整个威武侯府最柔弱的女人,但她说的话那就是军令。上至老子下至儿子,没人敢反着来,也就是季海棠胆子大,三不五时地挑战权威。
季玉衡:“再说了,你习武做什么,上沙场有你爹有你哥,怎么也轮不到你。听话,以后不许偷学了啊。”
大哥说的道理她不是不懂,她知道,只要她愿意,可以永远藏匿于父兄的庇护之下。
可是她不愿意。
“我长大以后也是要上战场的,我要做北梁第一个女将军!”季海棠说得豪情万丈。
季玉衡笑了,无情地打击她:“就你这小身板打得过谁啊?”
不是季玉衡笑话她,现在季海棠还是豆丁儿大的小个子,还没抽条呢,又矮又瘦,风一吹就倒。
他完全没当回事,劝季海棠听母亲的话,“好好在家跟母亲学怎么当闺秀,正是乱世征战之际,这世道暗无天日,不要出来瞎闹。”
季海棠一脸不服,“那是我还没练呢,而且谁说我要赤手空拳打了,就算身形有差异,我练剑弥补。”她脑子转得倒是快,没有与季玉衡争一些客观事实。
“你可不要小看我,我现在是还没有剑呢,等我有了剑……”
“等你有了剑又待如何?”季玉衡接话。
季海棠突然一下跳到凳子上,以手作剑挽个剑花向上那么一指,“倘若天地昏暗,看我一剑破光!”
刚学的招数,还挺像样。
季玉衡唇角勾起,欣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