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修明长长的吟诵,细密的汗珠自乌黑的长鬓渗出,海棠身下的法阵逐渐点亮。
白玉一样的美人下颌微微扬起,双眸紧闭,她极力忍耐着冰火交迭的感觉。这种危险与兴奋并存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好似一把琴,发出不耐的异响。
这副任人鱼肉的落魄样子,她最是不愿让眼前这家伙看到,天不遂意,恼恨的事还是发生了。
殿外狂风大作,她唇色苍白,冷汗涟涟,但依旧语调冷漠:“修明你给本尊停下!停下!”
施法的手毫不停顿。这一次,他不再顺从。
合欢功法流转于他的天魔心,面色开始泛出桃粉,随着术法的指引,他缓缓迫近上前。
“海棠……”女子身上传来异常灼热的气息,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声音不由地从清润转为微哑。
凌乱的发丝被汗珠粘在腮边,他想伸手替她拨开,可还没碰到,脸上就浮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海棠看着眼前骨骼分明,修长俊秀的手,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大乱,拧着最后一股劲儿,她在心中默念起清心诀。
他轻叹,靠她更近。
近到她听见他的呼吸也失了方寸,两人的呼吸乱起乱伏,最后又奇异地同频。
放弃挣扎,干脆纵情一把……
这个念头突然滑进她的脑海,海棠还来不及慌乱,就听见有人将它念出了声——
“纵情一把,我与你共沉沦。”
手腕被人牢牢捏住,唇齿被撬开,海棠用尽全力挣扎却丝毫没有办法,逼急了重重咬回去,铁锈味在口中蔓延……
将血用力吮掉,修明的眼尾染上嫣红,他从未染上过这样艳丽的颜色。
她注视着那双醉欲的眼睛,不难看出他已经紧绷到极点。
“本尊警告你,现在停下还来得及!”海棠皱眉低吼,挟欲的语调却失了威胁,反倒是像情人密密私语。
修明只笑了笑,微微垂眸去看她身下的法阵。
阵法既成,他轻轻拉开女子的衣衫,水红与月白纠缠,交颈呢喃:“我只是想顺应本心。”
从前以为她是一朵艳棠,他是一轮孤月,二人遥遥不可期。谁料一朝红浪起,春色逐涟漪。方知,万里狱色中,她是他逃不掉的一口鸩酒。[1]
饮鸩止渴,吾亦往矣。
六尘皆幻,六根皆误。这是他的人欲,拿起,放下,一朝风月,了无不了……
海棠遂觉胸口有种盈盈的饱胀感,满满的,充满生命力的跃动。她仔细辨识这失而复得的感觉,有三分惶恐,七分难信。
蓦地,悲伤盈满她的眼眶。
落下一滴酿了五百年的苦泪。
趁她失神之际,修明潜进她的灵府。
这是他第二次站在她的灵府外,看着这扇焦黑阴沉的大门,不似从前紧闭,轻轻一推便开了。
内里满目疮痍,他的心坠了又坠。
然而由不得他伤怀,那只在里面大肆作乱的噩就自己冒了头,修明用红桑教的办法起手作缚将它吸进自己的灵府。
红桑说,厄林所发动的禁咒是以自己的本命噩为代价蚕食海棠的性命,他将自己的本命噩饲养百年堵上了一切,想要杀死噩是不可能的,只有将它转移,海棠才能得一息尚存。
噩一经拔除,海棠立即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修明脱身而出,看见她安稳的睡颜,低下头,收紧手,与她无间相贴。
……
次日,修明是被刺骨的寒意凉醒的,他摸摸身下冰冷无情的地砖,刚睁开水波潋滟的眼睛,就察觉到一束目光牢牢地凝在自己身上。
他遥遥抬眼,目光一碰,对方却虚闪两下,挪到一旁。
这么一看一躲,仿似性情倒了个个儿。
昨夜发生的一切骤然钻进脑海,隐约记得烛焰滴尽,云雨将消。
他喉结微动,心绪一荡,暗自忍耐才将一些隐秘的,不可言说的燠热悄悄匿下。
站起身,稍带凉意的晨风将他月白色的袍角吹起,大殿空空,寂静寒凉。
他看向坐在肃穆宝座上的人,温柔含情。
而对方却直直地将一堵高墙推来,冷漠又疏离:“修明你听好了,无论你做什么,本尊都不会承情,你的寿数本尊不会还。”
“我知。”带着一丝苦涩,修明淡淡道。苍白的脸色隐在暗处,看上去孤独又悲伤。
欠一次,就是欠一辈子,余生他慢慢偿。
海棠终是忍不住走到他面前,冷声道:“看在你救了本尊的份上,本尊劝你走吧,离开这里,照拂你的苍生去吧,炼狱城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天上人间,我已浑忘。”
“说的那么潇洒,”海棠笑着撇过头去,“你要是真能放下就不会入魔,不会在人间滞留百年,超度众生了。”
到了这般时候,其实她不想这么锐利的,可是不知怎的,一面对他,她就控制不住情绪。
“你……都知道?”修明小心翼翼地问。
海棠嗤笑不语。
当初,鲜于太子宣布出家后并没有直接飞身上界,而是选择归隐山林,一尝凡人生老病死。然而山中数载如同白驹过隙,世间战乱纷起,锦绣红尘面目全非。
他心中不忍,将战火中的亡魂尽数超度,引向往生。
这其中当然包括季海棠的父母兄弟,还有当年逼死他们一家的黎民百姓。
众生是大爱,他心中装着苍生万道,道子慈悲,可对于季海棠来说,实在无情。
沉默良久,修明正视她的眼睛,“……对不起。”
海棠轻哂:“你口口声声说着对不起,只有伤了人才需要说对不起,如果可以,本尊这辈子、上辈子都不想听见这三个字。”
“如果上辈子你知道我家会落得个千古骂名,无人善终,你会不会……”海棠突然想到便脱口而出,复后悔,“算了。”
他明知道她想问什么,可思索半晌,终是哑口无言。
倘使带着记忆重来一遭,他亦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