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瞪口呆,转而变成了气愤。伺候人这么大了,还没见过一个奴是这样跟主子说话的。
虽然他是好心,但奴是要恭恭敬敬的跪下来,低头把东西交给贵人的。就算不说这个,给珠子也是要朝向阿玉这边的。那双手上尽是灰跟血,给小姐是什么意思?
阿玉正准备发火,就看到琳琅径直朝少年走去。走到他身边后,便摊开自己白嫩的手掌。
少年的手指轻轻一松,珠子便轻快的掉落到琳琅手里。
琳琅与他对视着,看他眼神清明,似乎没有了之前的不快。
“多谢。”少年未曾想过她会道谢,便也冲她轻点了下头。
听到陆家小姐给奴隶的道谢,阿玉跟人牙子都楞了,但都不敢再说什么。
人牙子瞧着陆家小姐似乎也没要再怪罪这小子的意思,大冷天的也懒得再惩罚了。
琳琅转身之前看了看他现在的状态,知道他身体定是不好受的。
她想了下走之前还是冲他来了句:“年纪轻轻别死了呀。”
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带着阿玉走了。
少年未曾想过她会道谢,更未曾想会跟自己说这个。
可他再次品味了下她的话又突然有些想笑。明明年纪相仿,为何她这话听着有些老气横秋的,好像比自己大好几岁一样。
队伍又开始往前走,他感觉伤口好像没之前那么痛了,似乎又能多活一会了。
既然都有人为他的死可惜,那他还是努力多活一下吧。
而少年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琳琅对饰物本就没什么大喜好,要回珠子除了因为是兄长送的,也是不想便宜了人牙子。但她拿了珠子又懒得叫人缝上去,索性将珠子在身上擦了擦就直接扔到梳妆盒吃灰了。
她感觉外面还是冷,既然不逛了便索性接着睡个回笼觉。
阿玉看小姐又睡起了回笼觉,还是觉得有些恍惚,毕竟以前的小姐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不会在快到晌午饭的时候又睡的。
她记得以前小姐是不喜欢出门的,更喜欢一个人看兄长收集的各种孤本名籍。小姐性子温婉端庄,说话轻声细语,长辈们都夸小姐懂事,以后到了出阁的年纪定能找到一位好夫家,却没想到小姐却在十四岁的时候失足落水了。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昏迷,过了好几天才醒来。
阿玉还记得小姐刚醒来时的样子。她看到谁都不说话,也不回应谁,只是看着对方。等不看人的时候,又开始盯着宅子里的每一个东西。
下人们当下就私底下纷纷议论小姐落水后伤了脑子,变得又痴又哑,气的家主狠狠惩罚了那些嘴碎的家奴。但阿玉知道家主也被自己妹妹吓得不轻,只是面色平静,隐忍不发罢了。
大夫经过号脉诊治后,似乎也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小姐可能是落水后伤到了脑子,记忆丢失,也没有合适的医治手法。可没想小姐倒突然开口说话了,不过说的是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之类的。家主可能也是被之前小姐的痴傻样子吓得到了,看到小姐神志清醒,也能正常说话,似乎也接受这个事实。
阿玉原本以为忘了的事,忘了的人慢慢认识就是了,会变得跟以前一样的。可后面众人才发现小姐的性格,习惯都变了。她不再喜欢看孤本名籍,甚至以前书本积累下的才学以及轻声细语的性子,似乎也都跟着一块沉到水里了。
就像是宅子里的树枝突然往相反的方向生长了一样,小姐这棵可能长歪了的树终于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但也不再招长辈喜欢了。就连家主以前都是夸赞自己妹妹,现在也时不时的要训斥了。
想到这里,阿玉忍不住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姐虽然招大家喜欢,但也到了出阁的年龄了。要是再得大户人家的喜欢,怕是要找个好人家难了。
可她哪曾会想到,她的小姐根本就不稀罕嫁人,巴不得一辈子在陆宅待着。
琳琅躺在床上脑海里又开始想到今天看到的这些奴隶。
她问了阿玉,才了解到这些被卖到南国的俘虏,基本都是去庄子上干苦力活的,也就是一辈子会在主子的私田里干农活,不论男女一天至少都要干九个时辰。今天琳琅能碰到他们,也是因为要先送到府里,烙印安排完后会由管家一起发到庄子去。
阿玉说这些奴能被陆宅的人买到都算是幸运的。虽然庄子上的活也辛苦,但吃食都会得到保障,只要好好干活一般都不会受到苛待。
这个琳琅是相信的。因为陆宅的家主陆平,也就是自己的兄长,本就是一个行事端正,事事讲求规则的人。也是琳琅唯一一个看到后会觉得比实际年龄成熟太多的人。
他大原主琳琅五岁,今年也才二十。或许因为双亲早逝的缘故,他行事做派异常成熟,在琳琅眼里哪里像是二十岁的人,再加十岁都不过分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是真心把陆平当兄长看。他做事严谨,行事端正,绝对是标准的君子。
而且她高兴的发现,兄长或许终于意识到她没救了,最近也不像以前那样训斥她抛头露面之类的。
她听阿玉讲完那些奴会被派到庄子去,便觉得跟那少年以后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可哪能想到第二天晚上,她就被这少年劫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