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好久,她似乎一直在想什么,许久后,她突然道:“延缓伤口愈合的药你带在身上?”
“是。”
听到这话,洛婉清便知道,柳惜娘是应了下来。
“给我上药吧。”柳惜娘转头看她一笑,“我答应了,你可不能后悔。”
“不后悔。”
洛婉清说着,拿出瓷瓶,涉水走到柳惜娘面前,从瓷瓶中拿出药粉,沾在指尖,下意识道:“会有些疼。”
“我怕什么疼?”柳惜娘一笑,“我可是个杀手,超级厉害那种。”
“我知道。”洛婉清忍不住笑起来,抬手给柳惜娘在脸上涂抹药物,好奇道,“今天拖我那个人,你早就发现了?”
“发现了,不过他一直跟得很远。”柳惜娘解释着,“走的是王氏死士功夫的路子,下腹三寸是他们的命门,他不会对你一个柔弱女子设防,你杀他,他必死。”
“王氏死士?”
“就是皇后家的,”柳惜娘感觉疼痛,微微皱眉,随后又赶紧散开,解释道,“那肯定是江少言的人,他一直派人盯着你呢。”
“我知道。”洛婉清涂好伤口,温和道,“方才监察司的人同我说了,他们说,他们把尸体处理了。”
“要不处理,你还要加上一个杀人的罪。”柳惜娘立刻明白了监察司的意思,“他们不希望你是死罪?”
“他们希望我好好流放。”
“这些狗官。”
柳惜娘一听,便知道了监察司的打算,嫌弃道:“算了,日后你也要当狗官,我就不骂了。不过,话说,”柳惜娘抬眼,看着洛婉清,带了几分担忧,“未来的路,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那好吧,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柳惜娘伸展了一下,“那我就帮帮你。三个月,的确足够你拥有一个普通盐贩的拳脚功夫,但我柳惜娘这个身份,不仅是一个盐贩,还是扬州盐帮分舵小舵主,在道上有些名望。你要伪装我,必须要有这个实力,而且你要考进监察司,也得有这个实力,否则你进不了。所以我给你两个选择——”
柳惜娘竖起两根指头:“要么,你循规蹈矩,想办法慢慢来。但这样一来,你考入监察司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另一个选择?”
“我给你一半内力,”柳惜娘说的认真,“但此法凶险,你不一定活得下来。而且是我强行将内力灌入你身体之中,用真气撑开你的筋脉,你是大夫,应该知道这个过程有多痛苦。”
“我有得选吗?”
洛婉清苦笑。
“那好。”柳惜娘点头,“水里你怕是站不住,等一会儿我帮你用铁链拴起来,过程中必须保持清醒,引真气行周身筋脉,汇入丹田。”
“好。”
“过来吧。”
柳惜娘招呼洛婉清,洛婉清没有犹豫,走到铁索之前,由柳惜娘用铁索将她固定住。
“你有什么保命的药吗?”
柳惜娘抬眼看她,洛婉清当即想起那位监察司使赠送的药,她看了一下袖口,提醒道:“我袖子里,还有一个瓶子。”
柳惜娘闻言,将瓶子取出来,从中倒出一颗药丸。
药丸到了手里,柳惜娘和洛婉清都睁大了眼。
“九香凝神丸,”柳惜娘用食指拇指捻起药丸,忍不住称赞,“这可是好东西,谁给你的?”
“一位大人。”洛婉清目光落在那药丸上,想起那屏风后的青年,轻声道,“一位必定会在东都相见的大人。”
“那我动手了?”
柳惜娘没有多问她的话,抬手将药拍在洛婉清嘴里。
洛婉清含住药丸,柳惜娘走到她身后。
药丸的苦味在洛婉清嘴里弥漫开去,洛婉清静候片刻,就感觉柳惜娘一掌击在她背上。
一瞬之间,她感觉有什么猛地冲入她筋脉之中,宛若海水灌渠,筋脉一寸寸炸裂开来,疼痛从周身一路直冲天灵,洛婉清即将叫喊出声时,柳惜娘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不要出声。”
洛婉清下意识咬紧牙关,将痛呼死死压住。
柳惜娘在她身后,平静道:“我进入风雨阁后,学到第一课,就是自控。”
“你要绝对控制你的声音,你的躯体,你的神智,你的言语。你不能因为疼痛喊叫,不能因为悲伤哭泣,不能因为喜悦大笑,你的一切,都应由你的意志主宰,而非本能。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隐匿自己,掌控自己。”
“你需驯服你的身体,以此驯服你的精神。否则,修罗场中,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极端的疼痛令洛婉清不停颤抖,她紧咬着牙关,眼泪不自控从眼中一路滚落。
柳惜娘的声音像是山上冰泉,被人不停从上往下浇灌到她的身躯。
她的世界所有杂音都被屏除,只有柳惜娘的声音。
“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会白白获得,权力,地位,绝对的实力,都需以血泪淬炼。藤蔓依树无根,但若为树,则风吹雨打,才可参天。”
“洛婉清,如果你要当柳惜娘,就要承受成为柳惜娘的代价。”
“刀琢斧凿,九死难悔。”
刀琢斧凿,九死难悔。
汗混着筋脉裂开后的血从洛婉清额顶滑落,她艰难睁开双眼,沙哑开口:“我不会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