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沈忆朝眼前的男子拱手作揖。
被唤作阁主的人带着一副白色面具,看不清眼睛里的神色:“裴禾那小兔崽子终于想起他还是个引梦官了,真是占着第一的位置活也不干。”
沈忆回想着,忽而浅笑:“少年嘛,心浮气盛。”
“听说是因为个小姑娘,转告他收敛些,别被入梦阁里的其他引梦官看笑话了。”他瞧见阁主背着手,语气间略带责怪。
沈忆帮阁主沏着茶,细声细语:“裴禾会自有分寸的,他是个聪颖的孩子。”
“自有分寸?说说那小姑娘吧,是不是长得像怀冬?”
沈忆笑容敛了些:“容貌倒是有半分像,一开始……”话还未说完,他叹了口气,忽然低下头默默不语。
良久,他便听到身边的阁主冷哼一声:“一开始程禧乐的性格是很像怀冬,所以你才设套把她收入一月亭。”
怀冬,曾经名扬整个梦境世界的少女。意气飞扬,英姿飒爽。一只玉竹笛,一壶酿泉酒,踏遍整个梦境世界。
就没有她找不到的钥匙,做不了的任务。
元安二十七年,裴禾十三岁,此时,他便开始了第一次入梦,在第五次任务中一战成名,成为当时最年轻最优秀的引梦官。
元安二十八年,裴禾十四岁,怀冬十三岁。一个引梦官一个解梦官,二人协心同力,道同契合。整个入梦阁,无人不被这对天合之作所惊叹。
而那时的沈忆,也不落下风,十六岁,便成为优秀的入梦阁务梦和一月亭亭主,管理着一月亭,阅览上百张卷轴,写下上千张笔录。三人志同道合,便成为了朋友。
终究,还是事出意外,元安三十一年四月,怀冬在一次梦境中受了重伤,被迫撤销解梦官一职,从此便一直在家中休养。
而裴禾,开始不断以各种理由,推开入梦任务,慢慢地引梦官三个字变得有名无实,他再也没有入过梦,甚至连这入梦海都很少踏进。渐渐地,三人相见无日。
阁主说的没错,沈忆第一次见到程禧乐,是在元安三十二年二月份。
第一眼,他的确把程禧乐当做了怀冬。
这世上,会有一小部分人,天生有着能入梦的能力,在一定的机遇之下,他们会首先进到入梦海,走到入梦阁正厅,会有相对应的务梦官给他们分配人生中第一次入梦任务,凡是过了这第一次入梦任务,便可成为引梦官。
而入梦阁正厅当日正好轮到沈忆值班。
他希望能回到之前的日子,他动了私心,他对程禧乐下了套,他给了一个对于程禧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样便可以让她欠下巨债,再借此理由收入一月亭。
一般的初级引梦官都会按能力分配至六到十亭,而具有隐藏自己气味的引梦官则可以分配至前五亭,甚至是一月亭。
但以程禧乐当时的能力,会被分到六月亭,沈忆没有耐心等到程禧乐一步步爬到一月亭。
那时开始,沈忆借口让她还债,会叫她在入梦阁帮处理些琐事,让她做怀冬平时喜欢做的事,试图将她变成第二个怀冬。
在一次入梦任务失败后,有个很像怀冬的姑娘,便在入梦阁中传开了。
沈忆看着人人都对她说,你很像之前的怀冬师姐。她也只是笑而不语。或许程禧乐本来不会知道这一切,但总有人对着她喊小怀冬,她那么聪明,总会知道的。
有一天程禧乐笑着问他,能不能让她休息几天,她累了。
所有人都在她身上寄托巨大的期望,都希望她能成为第二个怀冬,但程禧乐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期望。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她的名字叫程禧乐。
果真,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都没有见到程禧乐。
直到了三月上旬,一个熟人来到了一月亭,沈忆瞥了一眼,是刘诸。
刘诸笑着告诉他,他要选程禧乐做他的引梦官。
再次见到程禧乐时,她又是笑嘻嘻。这时,沈忆开始觉得程禧乐真的不像怀冬。
一开始觉得程禧乐像怀冬,不仅是因为容貌上的相似,还有笑容是纯粹的,沁人心腑的。
而现在才发现程禧乐的笑容其实是掺杂苦涩的。
怀冬不会委屈自己,宁折不弯,不刻意隐藏起自己的情绪,浑身上下都发散着一股英气。而程禧乐不一样,她会委屈自己。
如果,把怀冬比作仗剑江湖的侠女,程禧乐就是逆来顺受的亡国公主。
这明明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人啊,为什么一开始所有人,都会认为程禧乐很像怀冬。程禧乐脸上似乎戴了很多个面具,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沈忆虽然表面笑嘻嘻,但其实生性冷傲,裴禾曾调侃他是笑面虎。整个入梦阁都知道,沈忆真正的笑容只会给裴禾和怀冬。
一开始对程禧乐好,只是单纯觉得她像怀冬,但后面又觉得她没那么像怀冬了,便把她同寻常的引梦官对待。
所以她第三次任务中,沈忆瞧见她正生着病,依旧让她去完成这个入梦任务,如果是怀冬,可能会推给其他引梦官完成吧。
当知道她半途出梦的时候,他的心却被揪了一下,幸好当时裴禾来了。
当程禧乐哭着闹着要再次入梦时,那一刻,他真的后悔了。后悔把程禧乐当做怀冬,后悔把程禧乐拉到一月亭,后悔让处在病中的她去做入梦任务。
在裴禾答应他,让程禧乐成为自己的解梦官之后,他还是忍不住问了裴禾:“她可不是怀冬,你确定吗?”
沈忆瞧着他抚摸前台的白狐,似笑非笑:“沈忆,我当时似乎说得很清楚,我做引梦官,程禧乐做解梦官。她是程禧乐,不是任何人,我不希望你稀里糊涂地像其他人一样犯了浑,把她当做别人。”
这是裴禾这么多年以来,对他说过最冷漠的一段话。
沈忆想着,以前整日在入梦阁神彩飞扬,嬉皮笑脸的裴禾,如今却起了第一次保护一个人的心。
程禧乐张望在正写板书的老师,小心翼翼地偷看裴禾,他居然在做笔记!!!
说了也奇怪,裴禾这段时间上课特别认真。程禧乐在火箭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