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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雄(1 / 2)

泰元十年,洛阳的秋风萧肃一如往昔。傍晚的夕阳虽是炫目的橙红色,但总带着点凉气。

千里之外传回来的消息,在洛阳宫里乘着秋风迅速传开了。割据江南的东吴,在吴少帝孙告的□□下日益虚弱。几位能独当一面的东吴大将,也都因为忤逆少帝而被变着法儿处置了。

杨极,王灼,嵇希等几位大将,已得了军令,不日就将大举出兵攻吴。有前几次交战的胜利在先,兵强马壮的司马氏已将风雨飘摇的东吴视作囊中之物。

女官郑烟快步走进殿内,一字一句地将喜讯复述给眼前清朗如玉的美貌贵女,“公主,王将军几位,几年前就曾在汝南城大败十万吴军。如今吴少帝昏庸,吴军积弱,更不是我们的对手了。内廷都准备下了,只等大军一从东吴凯旋回来,就为皇上准备封禅之礼。”

司马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蜀汉,早在十余年前就被攻破了。东吴一灭,曾经魏、蜀、吴三足鼎立的天下,就要尽归司马氏之手了。不用想也知道,她那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阿爹,一定是迫不及待地要被天下歌颂成比肩尧舜的明君。

她微微垫脚,抬手将白墙上的一道印记抹去。

还有…十二年。

距离自己曾经的死亡,还有十二年。

郑烟歪着头看着墙上的印记,无奈笑说,“公主小时候最温和安静了,连写的字都是规规矩矩的,没想到长大了以后却喜欢这样龙飞凤舞地乱写乱画起来。连贵嫔娘娘都说,公主和小时候简直是反着来的性子。”

司马茴不说话。许久,她才缓缓说,“汉末以来,三国割据近百年。如今只等东吴一灭,天下就算归一了。外患既然已灭,剩下的,就是内忧。等阿爹的封禅大典一过,各个世家大族的封赏就该安排起来了。估摸着…我差不多也该嫁去江氏了吧?”

司马氏虽然即将统一天下,却也并不是从此就能安享其成。司马氏是篡曹魏而称帝,前后不过才二十年时间,根基尚浅。琅琊王、陈郡谢、清河崔、范阳卢等等士族门阀,势力几乎盖过皇族。而坐拥封地的诸王侯,则各自割据一方。

清河公主司马茴,三年前被指婚给了东安候江伦。江氏盘踞关中,手握重兵。顺,则是司马氏的心腹。逆,则成司马氏的心腹大患。

郑烟不解其意,“公主怎么总是不喜欢与东安候的这桩婚事?关中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江氏又枝繁叶茂,家底厚着呢。更何况江侯爷英武俊朗,在关中素来都有玉面江郎的美称。不说别人,就连皇后所出的几位公主,都羡慕极了这桩婚事。要不是因为公主是司马氏与清河崔氏的女儿,皇后一定早就将这桩好事抢了去了。”

英武俊朗?玉面江郎?司马茴压抑住心里翻江倒海的愤怒,勉强打发走了郑烟。

她静坐在殿中缓缓闭上眼,任由熟悉的场景再次在她眼前闪现。那是曾经那位司马茴留给她的记忆。

那是十二年后的潼关城。东安侯府中,寂静无光。

东安候和家人,早就不住在这府中了。这里,是专属于司马茴的笼。

两个黑衣侍女停下步子,从门外向里探了探头,面无表情说,“长公主,时候到了。”

时至今日,连侍女都懒得迈入她的房中。司马茴缓缓站直身子,“东安候呢?”

东安候厌弃妻子,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自从一年前侯君追随楚王起兵清君侧,武帝之女司马茴就像困兽似地被囚禁在了这个昏暗阴冷的小房间中。

二十几岁的皇族贵女,在日复一日的黑暗中失去了往日耀眼的鲜妍,如同一朵干花似地形销骨立。但因为房中空无一物,连面妆镜都没有,因此她自己倒并不知道。

她空有一个尊贵的名头,却也不过是侯君用来羞辱武帝一脉的棋子罢了。自从武帝将帝位传给自己的痴傻儿子,晋室皇族内讧,诸侯王都对帝位虎视眈眈。这种时候,谁又会顾得上一个没有依仗的长公主?

侍女微微一撇嘴,伸手召来一队兵卫。

司马茴被绑到了城门口。

甚至,都不是高处的城墙。只是贩夫走卒来来往往、拥挤喧闹的城门口。前一晚刚下过雨,城门口的泥泞里印着无数杂乱的脚印。

他在羞辱自己这件事上,不遗余力。司马茴想。

寒风中,长公主绣着晋室皇族纹样的外袍被扯了下来,露出贴身的白衣。身后不知道是谁的一双手,压着她的头颈,将她猛地一把往地上按去。

她以一种毫无尊严的姿态踉跄着跪倒了。雪白的脸被压在混杂着碎石的泥地上,疼,但更羞辱。这个瞬间,她衣衫不整,污泥盖面,比垂死的猎物还要更不堪:小时候,她见过被侍卫们猎杀的野兔。但那些软绵绵的尸体,至少还保有它们的皮毛。

腥臭湿腻的泥浆糊住了口鼻,又顺着她挣扎的呼吸进入胸腔。司马茴突然想要抬起头去再看一眼东安候。他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她想。会不会有一丝犹豫?

但不论她再怎么努力,也只能看见灰扑扑的一双双脚尖。一个个都在迫不及待地挪动着、推搡着,渴望地等待着戏剧性的那一刻。

那是人群在层层围绕着她,观赏着充满羞耻的一场处决:晋室皇族的清河长公主,被她的夫君东安候亲手斩杀。而临死的她,只能跪匍在地上看他们的脚尖。

“先武帝昏庸,传帝位于痴儿,致使司马氏诸王内讧,四海崩析。我江氏奉楚王为贤主,不欲与武帝一脉为伍。”

这是她那位好夫君东安候的声音。在他嘴里,自己甚至不是一个人,只是冷冰冰的“武帝一脉”四个字而已。司马茴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把全是泥印和血迹的脸一抬,后脑砸在了一把冰凉的精铁刀柄上。

一道熟悉的冰冷眼神迅速从她眼前闪过。还来不及与他对视,她就已经被再一次按住后脑,猛地往泥地中摔去。冰凉的刀锋并没有立刻在她纤细的脖颈上斩下,而是仔仔细细地贴着她的颈骨前后挪动着。

她突然想起曾经的那位吴末帝。据说他嫉妒贤能,曾将手下的能臣用慢刀当众活活锯断头颅。她还记得东安候说起此事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奇异笑容。

原来到最后,她只是他们脚边的一场大戏。一场,沉默的,冗长的,血色的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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