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芸贞与离枝二人架着付书白的双臂缓缓朝地窖暗门处走去,虚弱的付书白浑身瘫软无力,任凭二人架在肩上随意摆弄着。孙芸贞一手扛着付书白,一手用双指扯下一片锐利的展羽,运气打向暗门开启处,暗门出口就此开启。正当此时,付书白低垂的眉眼忽而轻轻抬起,二人迎着庭院上方袭来的狂风暴雨,谁也没注意到他默不吭声微微斜视了一眼地窖内的左下角处那块阴暗的角落。
那一眼,无声胜有声。付书白想暗自说话,却连低语的力气都没有,他把最后仅存的一点儿力气在那一刻使完了。
那块阴暗的角落,孙芸贞二人看不到的是,荧光蝴蝶正轻巧的停留在苏岚瘦弱的肩膀上扑闪着双翼。苏岚眼见付书白苍白如死灰般的消瘦面庞,猜想定然是前些时日被那群魔物折磨的不成人样。只见他颓然无力的倚靠在花魁的肩上,往前几步想与他互道衷肠却无能为力,任由二人带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消失在自己眼前。苏岚的眼眸满含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淌,她心如刀割,忍痛的抬起手,不自觉抓紧了胸前的衣襟。
心好疼,这比那时手腕自杀割裂的伤口疼多了。
今日一路追查,收获匪浅。地窖里丝丝寒气袭来,苏岚不自觉怀抱臂膀,心中无比苍凉,追寻付书白,而无意得知了父亲真正的死因,解开了一团迷雾,不想却又迎来新的谜团。
负寒纪灵草...苏岚皱起眉头沉吟着回顾以往,她自小常与母亲在山中采集药草,可这草药却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苏家这些年究竟还隐藏了多少秘密,而父亲又是被谁毒害的?
花魁居室秘闺床榻上,一个俊逸的男子安然沉睡着。要赶紧休养生息恢复体力,付书白心道,他虽身中剧毒全身剧痛,周身颓然无力极度虚弱,头脑却不甚清明。想到苏岚,付书白暗暗松了口气,幸好他醒来的及时,察觉荧光蝴蝶近在眼前,在那紧要关头用尽全身力气,暗暗发动了隐匿的法术保全了苏岚,不然,仅仅学会治愈法术的苏岚与孙芸贞若正面硬碰硬几乎必死无疑。
付书白心中不是不明了孙芸贞对自己的爱意,但感情之事实属缘分,不可强求。无缘而过多牵绊,对人对己皆是心中有愧。付书白自知做不了那风流多情之人,他才自那次离别以后刻意对孙芸贞避而不见。这次被残页引来前往樊风楼调查真相,再遇上她,实属避无可避。
因缘际会,有些缘分是正缘,有些缘分是孽缘。正缘天注定,孽缘亦是不可躲避。端看自己心境拿捏,果随境转,果随心造。付书白这样想罢,微微叹了口气,不想叹的这气引来了一阵轻咳。
“付公子,你醒了?”正当付书白咳嗽时,孙芸贞刚巧手捧擦拭血渍的水盆推门而入。她赶忙将水盆摆好放在床边椅子上,而后转身快步走向桌前,端起早已熬好的药汤行至床榻前,轻轻吹了吹热气。
“这是离枝抓来的伤药,刚熬好,你趁热吃,不苦。”孙芸贞一手撑起付书白的脖颈,将他推起身来喂药。
付书白眼神闪躲,却也无力推辞,只微微点了点头,皱着眉头将汤药缓缓饮下,可到最后剩下那一口汤药却怎么也喝不下去。许是被迫灌下的血液逆流凝固堵在他胸口处引来一阵反胃,付书白眉头紧皱,一阵急促的喘息缓了许久。
孙芸贞耐着性子轻拍他消瘦的后背,她眼角婉转的望了一眼汤碗里沉淀的药渣,扬起头一饮而尽,而后捧起付书白的脸庞朝他干涸开裂的唇边凑去。就在二人唇与唇即将触碰的一刹那,付书白微微别过脸庞,他呼吸得有气无力,几乎无声的挤出两个字:“不要...”
难得如此主动,孙芸贞眼见付书白拒绝自己的亲吻喂药,脸庞被激得一阵红一阵白,她“咕噜”一声将苦涩的汤药渣尽数咽下,咬着嘴唇,皱眉说道:“付公子都这般模样了,却还比女子矜持,真是恪守男德啊。”
这话语阴不阴阳不阳,好似称赞又像嘲讽。孙芸贞平生被尊为樊风楼花魁,面容清冷美艳绝伦,世人传有绝世佳人称誉,受尽狂蜂浪蝶追捧,却素来避不见客,生平头一遭被人拒绝,自尊心实在受挫。她今日才知晓,原来心中酸涩竟比得过苦涩的汤药。
她见付书白默然无言,饶是心中愤而不平,依旧压制住怒火,将付书白轻轻放下,然后大袖一挥,冷着脸,头也不回的说道:“付公子好生休息,我明日再来。”
原本两人共居一室顺水推舟,没想到竟然被如此直白的拒绝。孙芸贞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她心高气傲的想着,自己一个堂堂花魁娘子,总不能霸王硬上弓强推了付书白,即便得手成功,得到一个没有心的躯壳也是毫无意义。孙芸贞拖着裙尾疾步快走,大力推开不远处离枝的房门,她抬眼瞥见离枝用略带戏谑的眼神望着自己,连忙转过头去,故作高傲的说道:“房间被占了,今晚我睡这里。”
苏岚静静凝神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行动,等待众人离开良久,终于从地窖内偷偷溜了出来。她细细观察那花魁似是对付书白百般呵护照顾,一时不会害他,打算找准时机溜进花魁的寝居室将他救出。一路往楼上赶时,转角竟撞到了珠颜。
“哎呦,我的汤都洒了。我的新衣服也弄脏了。你怎么不看...”珠颜两眼盯着洒出的汤汁,直道可惜,抬起头刚要怪罪,这才看清楚来人:“苏岚,我找了你好久,你去哪儿了啊?”
“实在抱歉,珠颜,我刚刚...忘了你居室在哪儿,在楼下走着,刚巧看见花魁娘子她们朝楼上赶,我实在害怕,便躲起来了。”
“怎么?你遇上花魁娘子了?她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没有,我躲得快,她们还没来得及看到我,我就已经躲起来了。”
“算你机灵,逃得快。”珠颜低头看了眼碗里的紫菜汤,虽撒出了些,还剩下半碗,她将汤碗朝苏岚跟前推了推,说道:“喏,尝尝我最爱的紫菜汤,可好吃了。特意给你留的。”
珠颜将紫菜汤递给苏岚后,眯着眼睛凑近苏岚的脸庞,她抚着苏岚的左眼下方的眼角处,狐疑的问道:“你脸怎么伤着了?”
苏岚猛然一惊,忽而想起来在地窖密室门外,那片洞穿铁门的展羽如利刃插入过道的岩壁上,仅仅差之毫厘,差点射瞎了她的左眼,那时心惊胆战,全然感受不到眼下的伤口的疼痛。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