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秒的时间,沈裕秋的三观崩塌了。
老实说,他其实没什么三观,从小生活在那样扭曲的家庭里,能平安长大就不错了。
沈家集齐了所有豪门的狗血梗,上演了无数现实中的豪门恩怨,所以养出来的他……差点就出家了。
他觉得自己身边的人已经够疯狂了,但在他对林观言的认知里,林观言更是一个极度变态的人,假以时日,沈家那些人绝对不够看。
不光学习变态,智商变态,性格更变态。
刚回到林家的那几年,他就像一条阴冷的毒蛇,安静地蛰伏在所有人身边,直到时机成熟,他在所有人身上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他这位毫无血缘关系的“堂弟”,恐怖、阴冷,没有人性,所有人都这么说。
他最初并不相信,直到第一次看见他。
那是他刚回林家两年的时候,沈裕秋在林家沙发上,第一次看见了传说中性格古怪的林观言。
他长相漂亮到令人嫉妒癫狂,却满脸写着生人勿近。
相处下来他发现,林观言没有心。
他的冷意不是恨意,只是漠视,对周遭所有事物的漠视,像一个没有情感的机器。
所以当发现有人害他,才会启动自我防卫的程序,无情地摧毁那个人的全部,比死更痛苦的下场。
可这样一个人,有朝一日,居然为了个女人,笑成人畜无害的模样。
他甩了甩脑袋,还是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一定是他眼花了。
如果不是眼花,那么,他也绝对不可能发自真心的在笑。
别人不知道,沈裕秋却猜出了他选择表演系的原因,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样。他只是需要更加系统的学习,如何更好地伪装成人类,变成一个具备喜怒哀乐、活生生的人类。
林观言落座时,沈姿正在小心翼翼地擦嘴,望着盘子里的残渣,有种想把它们藏起来的冲动。
“剧本你看过了吗?”他问。
“嗯。”沈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见他没动食物,她耳根莫名发烫。
她吃的太快了,都没有等等他。
他会不会被她的食量惊呆了?
对面继续问:“那你是怎么理解这个角色的?”
窗外闷热,咖啡店的空调开得温度适宜。
她抬起头,见林观言双手搭在桌子上,惬意又散漫,望向她的眼神,却是专注的。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那么一瞬。她很快败下阵来,仓促转移视线。
似乎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是输家。
转移后的目光准确降落在那枚漂亮的朱砂小痣上,它似乎一直吸引着她,带着令她无法抗拒的魔力。
神殿中少女将那颗红痣偷摸,直至腕骨处皮肤滚烫的景象,再次浮现在她脑海中,大脑嗡的一声,嘴唇比大脑更快地反应:“他是一个很复杂的人物。”
“哦?”林观言似乎很感兴趣,身体微微前倾,一副仔细聆听的姿态。
他们离得更近了。
距离不过几十厘米,淡淡浮香袭来,来自男人的气息逼近,她听见自己不怎么平稳的声线:“天神,可能喜欢女主角。”
说出“喜欢”两个字的时候,放在平时并不会引起她情绪的波动的字眼,变得烫口起来。
临出门前,她匆匆又扫了眼剧本,正好是故事的情节进展到一半的片段
——柳萋换回原来的身份之后,寻了她心爱的少年,说自己才是他爱的柳娘。曾经的少年,也就是当时的太子殿下,拒不接受这个荒谬的事实。
柳萋心灰意冷,于睡梦中遭遇梦魇,夜幕降临,天神却来到了她的床边,进入她的梦境,给了她一个完美幸福的梦。
“如果只是利益交换,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沈姿断断续续说了自己的猜测,越说到后面,她声音渐低。
一切只是她的猜测,她担心会影响林观言对剧本的理解。
林观言“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沉着眸子,长睫半盖着眼皮,被拉成长长的阴影,似乎并没有完全听进去,而是在安静地思考。
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呢。
沈姿给了他充足的时间去思考,也趁机偷偷瞄了他好几眼。
无论看多久,似乎都不会觉得腻。
神殿之中的那夜,她梦中天神的形象终于圆满,她拎着裙摆奔向的,是顶着林观言的脸的天神。
她的天神,因为林观言的存在,有了具象化,变得愈发鲜活、生动。
心底那棵枯萎的树,开始发芽。
她第一次觉得,喜欢一个人,消耗再久的时间也不会觉得可惜,即便这是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暗恋。
男人的眉目被窗边的金光染得愈发精致,唇角忽然勾起来,仿佛想通了什么困扰多时的问题:“你点醒了我。”见沈姿目光透着疑惑,他解释道:“我一直在思考,他最终为什么要留下柳萋,而她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你这么一说,或许就能说通了。”
“能帮到你就好。”如果是以前的沈姿,她也绝不会往这方面想。一个是活了上万年、见惯人世间起起落落的神,一个是坠落尘泥,踩着欲望与疯狂妄想登天的人类。
怎么也不可能会是一对。
再加上剧本里天神的爱太过隐晦,当她意识到自己对林观言的喜欢时,才能窥见藏在细节中的爱意。
那种小心翼翼与故作镇定,只有暗恋的人才能够理解。
“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猜错了。毕竟你也说过,它还有第二部,可能他留着她还有用呢。”
林观言正想说什么,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他犹豫了几秒,说了声抱歉,离开座位接了,再回来时声音有些沙哑:“临时有点急事,今天先到这里,我送你回去?”
沈姿的心情有些低落,他们还没有相处多久。
不过还是面露笑意:“会不会太麻烦你?”
他站起身,空调的风浅浅吹着,发丝轻曳:“正好顺路,明天……你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