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良心的!”
斜刺里冲出一个三十来岁的少妇,扯住小晚,拖拖拉拉,把她拽到大街上。
“你这个挨千刀的,我辛辛苦苦,做饭洗衣,操持家务,指望过上安稳日子。谁成想,你才挣了几个小钱,就在外花天酒地,勾搭不三不四的女人……这日子,没法过了。”
少妇又扯又骂,一屁股坐在大街上,哭嚎起来。
过路的围过来看热闹,眨眼功夫水泄不通。
中年人给轿夫使个眼色,几人悻悻退去。
“大姐,你我素不相识。你……”小晚满头大汗正要辩白,少妇扭过脸来。
“大……”小晚愣住了。
“大什么大!嫌我年纪大是不是?狐狸精年纪轻,你就不要我了!”
少妇掩面哭泣。
小晚挠了挠头。搞不清闹哪出。
“走,你跟我回娘家评评理,看你今天怎么说。”少妇站起身,拖着小晚就走。在众人讥笑和指指点点中,扬长而去。
两人转了几个街,来到一处僻静小巷。
“大嫂,你这是做什么?”
老大放开双手,走向墙根前靠着柳树下蹲着的男人,容长脸上带着几分猥琐的表情。
“大哥”小晚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
“别叫我大哥,你我恩断义绝。担当不起。”刘大夫摆摆手,“今天来找你,没别的。听说你说书挣了钱了。在我家吃喝拉撒的花费,你可还欠着呢。一共6两9钱10文,结一下吧?”
“大哥,我一定会还钱。只是,你何必整这么一出啊?”
“说你笨还不承认。不是我们,你今天早被人贩子拐跑了。人没了,我去哪儿要钱?”
轿子?!小晚后知后觉地吸了一口凉气。
“当初好说歹说,让你别出风头。你偏不信,结果怎样,吊到高富帅没有?”
小晚低头不语。
“人贩子倒差点被你招来!看你三两条排骨,抓去做鸡,几天人家不把你折磨死!算了,废话少说,赶紧还钱。”
“大哥……我……身上没带那么多。”小晚掏着袖中。
刘大夫不失时机地放缓语气:“一时没钱,可以用药抵上。”
小晚掏出几块银锭,送到刘大夫面前:“大概3、4两,我没称。你先拿去。剩下的,我今天送去。”
“说书能挣这么多?” 刘大夫惊道,“你是不是还卖了什么?”
“我有节操的,好吗?”
银子在前,刘大夫面露迟疑。
“其实……可以用药抵的。”
“说实话,你想要钱还是药?”小晚一针见血地说到。
刘大夫脸立刻垮了下来,开始诉说有多少危重病人,垂死的儿童,泣血的孕妇……
“青霉素孕妇好像不能用吧?还要做过敏测试呢。”
刘大夫又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需要药治疗传染病。
“传染病是细菌还是病毒,你都没搞清楚。就算真是细菌,统共只有几片药,也救不了这么多灾民。”小晚一咬牙,“算了,只要你保证把药用在病人身上。药我可以给你。不过,你得给我留几片救命。”
刘大夫立刻眼含泪花,热烈握手。
“为了疫病,你应该还准备了别的药吧?”临别时,小晚问了句。
“你还有别的药?感冒药、红药水都行!”刘大夫像闻见了鱼腥的猫。
“你不会除了青霉素,什么药都没准备吧?”
“西药……的确没有。”
“……这,万一疫症爆发,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记得留好自己的药片,随身带着石灰粉,见到死尸就撒,撒完离远点。”刘大夫严肃地叮嘱道。
小晚傻了眼。
“父亲,如今粮铺三日没开张了,外间粮食进不来,再不开业,城中居民几近断炊!”
“少陵,不是告诉过你,此事不要再理会吗?”
“父亲,狄家家大业大,我们真的要赚这种昧良心的钱吗?”
“住口!你懂什么?”狄老爷掷下手中毛笔,“家大业大,你打理过家中生意一天吗?”
他缓了缓自己的口气:“少陵,你不明白。城中粮铺,除了几家小本经营,其余不是姓狄,就是王府的产业,王爷早与我们约定,闭门歇业也是王爷的粮铺先闭门。如今王爷不放话,我们开业,拿王府当什么?就算我们开业,你卖什么?全部存粮不够卖三天。”
“我们之前囤积的粮草呢?”
“那是朝廷的军粮!”
“大灾在即,应禀报朝廷,便宜处事……”
“你以为朝廷不知道吗?朝廷没下令,官府没开仓放粮。我们私卖军粮,是什么罪,你知道吗?”
“就算军粮不能卖,但是囤积时,比照朝廷用量,略有盈余。盈余的部分,我们可以……”
“少陵,进了囤积军粮的仓库,就算多,也不能拿出来卖。不然,查问下来,我们百口莫辨。”
狄雍看着父亲的脸色。
“能否让我们的粮铺每日卖一个时辰的粮,至少解城中居民燃眉之急。”
“少陵,为今之计,朝廷下令开仓放粮前,一粒米也不能卖。”
“父亲!孩儿求您了。不动军粮,我们只卖自己粮铺的粮食,每日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让大家活命吧。”
狄老爷长叹一声,仰望苍天:“罢了,你从未体察人间冷暖,如今也该看看世间百态了。就依你,每天卖半个时辰。你自己去看看,到底能不能救百姓吧。”
消息传入兰苑。
祁王正在对弈,落棋的手指停都没停。
“他们卖多少,我们吃进多少。”
下人正准备走。
“吩咐下去,城外粥棚,自明日起,所供粮食减半。另外,知会本地刺史,说灾民在城内扰攘不堪,易滋事体。即日起让他在城门处严加盘查,凡在城内无亲友的灾民,不得入城。” 黑子轻轻落下,撕开白子的围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