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她的话,易诊有些许惊讶,有如此抱负的灵巫,他还是第一次见,少年时,曾有一位教他医术的灵巫,不过规劝自己“避世自保”而已。
“你既说了,我不倚门派,那就该是避世的存在,何来救世的兴趣?又怎会赴邀你不自量力的‘大业’?”易诊话说的尖锐,试探司螟该如何说服。
司螟礼貌地笑了笑,镇定自若地说:“我承认我在赌,赌强者不会冷眼旁观自己的同类接连不断的惨遭屠杀。”
其实,若无种种经历的叠加,易诊并不会选择保持现状,只是风雪太大,不敌风雪的力量无论多么热忱都显得渺小。他清楚,有些事情,再也不见,不代表不复存在,可曾经的他已蒙上了灰,潜意识里何不也在等待一个能够拉他重回山河的人?易诊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若司螟做到完美回答,他便陪她完成这“遥遥无期”的理想。
“那么,既然你志向远大又制定好了计划,为何不拉拢‘百兽师’?他们更强大,尚有一定势力,况且你的实力在我之上,我对你又有什么大用?”易诊道。
百兽师,听到这三个字,司螟不禁浮现出惋惜的神色,回道:“百兽师...他们的目光短浅到不接受弱小的同类,更不会听一个浑身散发着炼灵师气息之人的解释。而且现在时机未到,我真实的身份不能被任何门派知晓,首先,我需要集结属于自己的势力。”她说的越多,眼神便越坚定,从这样的双眸,易诊仿佛看到了若干年前的自己。
“灵蟒公子,你的灵力远不止这些,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世上能帮助你的人,只有我。”司螟接着道。她将手合于心口,斩钉截铁。
那一刻,易诊像是产生了幻觉,面前这位年轻姑娘的身后,恍然间挺立着千军万马。“好,念在这么多年来你是为数不多能活着见到我的人,着实非等闲之辈,我答应你的合作,若你存有二心,我不会留有任何情面。”
“当真?”“当真。”
“太好了!”司螟立刻激动起来。
出山的路便好找多了,再不必担心迷失。
“我叫司螟,‘司法’的‘司’,‘螟蛉’的‘螟’。敢问公子如何称呼?”司螟介绍道。
“易诊,随师父姓,习医,故取名‘诊’。”易诊道。
“行医?”司螟一双大眼睛睁得更圆了,在灵兽的圈子里,擅长医术的可谓少之又少。“如此深藏不露,可真是百兽师的损失。”她感慨道。
“我寻过他们,但百兽师认为行医无大为,将我拒之门外了。”易诊说。
司螟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连忙转移了话题:“话说你的师父真了不起,有时间可以介绍给我认识吗?”
“恐怕没有机会了...”易诊淡淡说道:“我先后遇到过两位师父,一位同为灵蛇,一位是灵巫,他们传我修为,分别授我医治灵兽、人类的能力,只是,先后都为炼灵师所害。”
真是句句踩坑哪壶不开提哪壶,司螟无助地看向楚楚沐沐,然而他们颇有默契地同步回避目光,脸上写满了“别看我,我也没办法”。
一时间,静默的只剩下脚步声,思来想去,司螟只得先作道歉:“对...对不起,让你想起了这些......”
相比之下,易诊倒心如止水并不在意:“无妨,都是很久以前的往事...那你呢?我之所以怀疑你,是因为灵巫消失的太过蹊跷,十几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司螟忽然放缓步伐,苦笑道:“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竟然连隐居山林的你也知晓...讽刺的是,没人会替我们伸冤...”
易诊注意到司螟“落了队”,察觉出她瞳中苦涩,才意识到自己也说了不该说的。“抱歉,我不该问的...”
“没事,你有权知道这些。”司螟调整好心态,努力维持着微笑道:“世人皆传灵巫一夜之间音讯全无,从此再无踪迹...那一晚,我只有十二岁,亲眼目睹了浩浩荡荡的炼灵师是如何一言不发便大开杀戒,尸横遍野与同伴们凄惨的哀嚎声,至今仍是我的梦魇。灵巫是如此灭族的,在父亲友人的帮助下,我和弟弟成为了仅有的幸存者。”
听完,易诊不禁对她产生几分敬意。“你是想复仇?”他问。
“不,我想救世,倾我所能,拯救捕杀滥行、物欲横流的现世。”她说。
从司螟坚毅的语气与凌力的目光,最迟钝的人也能看出她的决心。她站在这儿,看似渺小,身后却仿佛立有无数身影,也许是她的族人,也许是那些被害的灵兽,亦或只是风儿抚动树叶的幻影。
易诊笑了笑,不过这次不再笑她不自量力,而是由衷的敬佩。“我自诩医术过人,人类灵兽皆擅诊治,唯独这病入膏肓瘴气弥漫的现世,难诊...我曾被磨灭过志气,现在你的出现,倒是给我拓展了药方,希望与你合作,不会重蹈覆辙。”
“看来我们本就志同道合。”司螟笑道。
“近百年了,外面的世界可有变?”易诊望向远方山外,自语道。
“泱泱盛世已然今非昔比,不减的只有奢靡之风。”司螟顺着易诊的视线望去,无意中回答了他的自语。
风止,恰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