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来是除了长公主府之外,现有赵道子画最多的地方了。
沈之行轻咳了一声,灯影将他的身姿拉得颀长,显瘦挺拔,周身被那灯分割成明暗两片,剑眉下的眸子有一瞬间的明亮,终于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温润。
“姑娘便给我做一五彩丝绳,听说端午都会戴,可以用来辟邪。”
傅逢若脸上的惊讶丝毫没有消退,反而越发的多了起来:“将军难不成不知道,那五彩丝绳,是给小孩子戴的?”
她及笈之后,便再也没有戴过。
呼啸的风将人的衣袍吹的翻起,四周静的只能听到虫鸣的叫声,灯影幢幢,人的面容越发模糊。
远处山影叠叠,沈之行的声线带着些涩淡:“抱歉,边关并不曾有小孩,便不知道这习俗。”
那声音没了素日的寒和疏远,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
边关即便没有小孩,又怎么会不过端午?
除非沈之行从来没有过过端午,从来不曾有人给他说过这事。
想到沈家满门忠烈,如今只剩已出嫁的沈家姑娘和沈之行两人,又怎会有心情过端午。
傅逢若压下心里的那股涩意,正色道:“既然如此,那改日定将谢礼送到。”
衣裙翻飞,厚重的门吱哑阖上,独留那挂着灯和门廊下的铃一唱一和,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沈之行转了身,并不坐轿子,直接上了墨回牵来的马,眼眸重新冷凝,待到了山脚,才问十安:“京城里可有什么消息?”
“三皇子和四皇子都派了人盯着六皇子,张家的人给傅大太太送了信并一些箱笼,便有婆子半路偷偷跑了。”
“宫里呢?”
“贵妃一直在拉拢怡妃,怡妃并不曾上她那船,反而和静妃走的有些近。”
“还算聪明。”沈之行评价了一句,目光盯着远处的山影看了片刻,才道,“盯着林文知。”
墨回方才离的远,并不知道轿子里的谈话,只是惊讶了一瞬,便领了命。
隔了两日,傅逢若正在树影下看书,旧香在一旁绣着花,一边念叨着陈家的人怎么还不到。
傅逢若也有些担心,怕真有人在路上做了手脚,倒是因为她再出了什么事,也就真没脸去见陈氏了。
等晴柔一脸高兴的来回话,说陈家的人已经到了码头,晴柔的哥哥已经着人去接,傅逢若把书一放,直接站了起来:“可是真的?”
“自是真的!姑娘,咱们该收拾收拾,想来一会儿便能见到了。”
陈家的人来了,傅逢若便不似那无主的浮萍,想着上辈子连人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心下不由忐忑激动。
“咱们先回城里,许是一会儿就能去陈家拜见。”
晴柔的哥哥办事老道,早就把陈家在京城了的宅子给收拾妥当了,那陈掌柜后来又提议让她住进去,傅逢若想了又想,还是推拒了。
如今便可以正大光明去陈家。
傅逢若挑了一身银朱宝瓶纹长裙,梳着利落的朝天髻,头上戴了珍珠排钗并几朵缠花,身姿高挑,面容白皙细腻,唇不点而红,灿如春花,眸子三分带笑,既有少女的明媚又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相仿的平静。
两个丫鬟饶是天天看傅逢若,也被小小的惊讶了一番。
“姑娘,奴婢可不是睁着眼说瞎话,怪道那六皇子对您恋恋不忘,三姑娘哪里比得上您。”
晴柔快言快语,说完便后悔的捂了嘴巴。
旧香作势要来拧晴柔的嘴,傅逢若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她笑镜子里也笑,除了年轻了些,与她上辈子死的时候并未有什么差别。
可那样,不照样留不住人的心。
三人上了轿子,陈掌柜已经派了人等在山下,隔着帘子傅逢若先问了安,才问:“舅舅们可是下了船?”
“已经下了船,现下正在往宅子里赶。”
“那咱们速速去拜见。”
昨日才下了雨,路上并不好走,傅逢若却像是没感受到那颠簸,只不知道来的是哪个舅舅。
她小时候的记忆都忘的差不多了,只记得在外祖母家很是开心,刚来京城的那段时间,她夜夜都会哭醒,心心念念的就是回金陵。
可等到后来有人嘲笑她不是京城人,连规矩都那样粗俗不堪,她便收了那点心思,再不提金陵,只在那信里才能诉诉思乡之情。
陈家四个儿子都坐了船来,连带着陈家的几个出色的儿郎,一行人刚到码头,京城里该知道的人便俱知晓了。
张老爷子思索片刻,想着张氏昨日已经把嫁妆凑齐,人也都处理好了,便叫来他最看重的孙辈张显。
“此事是张家的人对不住你,你娘那边定是不愿,但张家和傅家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可愿娶傅家二姑娘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