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着男装,戴着面具,闷闷不乐地陪在文秀姑娘身边,来到太平公主在乐游原的府邸。
厅堂敞阔,流水曲殇,没有硬板板的矮桌,只有松软花哨的胡毯和毛绒绒的羊皮靠垫。
几个娘子已经带着男伴来了,亲密地依偎在几张软垫上,低声说着话。
“她们怎么全戴着面具?”我悄悄问文秀姑娘。
“这些人可不止未出阁的姑娘、丧了夫的寡妇,还有些大胆的夫人呢,带着的男伴也多半是些不正经的家伙,自然要带着面具遮羞。”
我不敢四处张望,又生怕被人看出女儿身,只瑟缩在灯光昏暗处。
一会儿,公主娘娘被一个戴面具的男人横抱着,堂而皇之地出现,满不在乎地歪在一张最大最软的毯上,底下这些娘子见公主出现,稍收敛些坐好,却听那公主微笑道:“各位嫦娥,月宫霜重,何不抱得紧些。”
众位娘子痴痴笑起来,放松下来,又各自依偎在男伴身边。
文秀有样学样,把两条玉臂往我脖子上一扣,整个人挂在我的肩上,我瘦弱的肩膀禁不住她这冷不丁一挂,整个人都塌了一些。
靡靡之音适时响起,俊秀温顺的娈童奉上果蔬美酒,精壮有力的汉子随着节奏跳起胡旋舞。娘子们调笑着,时不时勾一勾手指,将某一个看中的男子挑到身边亲昵,或喂酒,或索吻,或挑逗。
看到这场景,我真想把眼睛挖出来洗洗。
“文秀,咱们走吧……”
“你学我,不要去看。”她怕引人怀疑,把脸埋在我的颈窝里,外人看着我俩也是同样的亲密。
“我不想看……可我又忍不住……”
音乐越来越激烈,舞者们转得越来越快,四周传来放肆的娇笑。
“文秀,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啊……”
文秀姑娘也腻烦极了,懒得再去装相,一颗接一颗地把葡萄塞进嘴里:“什末味道?木有闻套……”
她嘴里塞满葡萄,连话都说不清楚,我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味道,没有闻到。
“有一股甜腻腻,腥臊味儿……”
她摇摇头:“木有,胡萄好吃,你乃尝尝。”
那腥味熏得我难受,不想吃什么葡萄。
“文秀,你有没有见到紫色的烟啊?”
她还是摇摇头,把酒倒进嘴里。
可我看见这厅堂内升起浓浓的紫色烟雾,越是欢愉的人身上,那紫色的烟雾越是浓郁。
我被那烟雾呛得咳嗽起来,忽然,太平公主依偎的男人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听到我咳嗽的声音,若是被他发现我是女儿身……
那人没有戴面具,他长得跟那个张易之很像,只是更加白皙精致,眉心有一处红点,显得乖巧可人,明明是个高大的男子,却有一股奇特的柔媚。
太平公主叫他“六郎”,想来大约是张易之的兄弟……
那位张六郎回头看着我,他的眼神诡谲难测,我想勇敢地回望过去,却觉得整个人被那阴异的目光吸了进去……
回过神,奢靡享乐的宴会不见了,音乐和舞妓不见了,玉秀和其他人也全都不见了,只有我在黑漆漆空旷地厅堂中。我吓了一跳,想站起来,却觉得脚一软,低头一看我整个人跌入了不知哪儿来的泥潭之中,泥潭冰冷湿腻无处着手,已经陷到我的腰部!
“文秀!文秀!”我开口大叫却无人回应,难道我要一个人沉在这泥潭里冷冰冰死去吗?
我拼命挣扎起来,却越陷越深,泥泞没到胸口时,连气都喘不上来。
“救……救……救命……”我想张口呼救,可是哪里还能说得出话。
四周是沉沉的黑暗,我怕极了,我才十七岁,我怎么能这么早死去,杨公子若是知道了该有多伤心,还有香儿……
泥潭中似有无数双手将我往深处拖去,我拼命仰着头,或许我再撑一会儿,杨公子就会来救我了,可是我瞒着他来这该死的青玉宴,他根本不知道我在这儿……
我不想死在这种地方,泥潭已经没到我的下巴,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泥潭水没过眼睛,我的世界彻底陷入黑暗,我要死了吗?
不!不!
突然,我的灵台处有一股力量冲了出来,这力量发着金色的光芒,顷刻荡空了眼前的黑暗。
我大口喘着气,眼前一下子明亮。
“芙姑娘,怎么了?”
文秀姑娘在我眼前出现,关切地道。
我低头看看自己,没有泥潭,我仍在吵闹燥热的宴会上,紫色烟雾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六郎!六郎!你怎么了?”
太平公主衣衫带褪,满面潮红,玉体横陈,衣衫与张六郎的衣衫纠缠在一起。
此时的张六郎捂着额头,似遭受了什么重创,正痛得咬牙切齿,不耐烦太平公主的关切,竟挥手将她甩开。
太平公主被他这凶狠的样子惊住,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张六郎捂着额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目露凶光地瞪着我,居然要朝我走过来。就在这时,一个白衣端酒的娈童一跃而起,大叫道:“大家还等什么呢!”
说着,把手中的酒壶酒碗一扔,变成一只白色的狮子猫,“喵呜”一声,一抓子挠向张六郎,其他娈童也跟着将手里的果蔬酒菜哗啦啦丢掉,变狐的变狐,变蛇的变蛇,七手八脚对着张六郎又撕又咬;场中的男舞伎也化熊的化熊,化虎的化虎,纷纷扑了上去。
众人被这混乱的场景吓呆,也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大伙这才如梦初醒,前呼后拥地抱头逃走。
文秀把我拉起来,急道:“芙姑娘,你跟着大伙逃走吧!”
“你不逃走?”
“我不能不管太平!”她说完,丢下我,提起沉重的灯柱,砸开一只呲牙的狼妖,向太平公主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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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一夜,我灰头土脸到家的时候,已经二更了。
正想悄咪咪摸黑回房,却听见院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