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
嗯?是谁……谁在说话……
“救我……”
是谁在叫我……
“你能听见的吧……求你……”
你在哪里,你是谁?
一双手拉住了我,好冰,我几乎打了个寒战。
那双手有着不容质疑的力量,我只得跟着她在混沌中前行,四周是化不开的黑雾,好似一个永无止境的黑夜。
好黑……我好怕……
我好想回家去,却不知为何没有推拒的力量,只得任由她拉着我在黑暗中走。
周围传来哭嚎尖叫的声音,似有人低语,似有人哀泣,似乎周围是无边的苦海,苦海中有人在承受着无边的苦难。
好可怕……好可怜……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忽然出现一团耀眼的金光,金光与黑暗纠缠在一起,显得不十分纯粹。那金光灼灼,驱散黑暗,冰冷的手被那金光灼伤,一下子不知缩到哪里去了。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有人在诵经……在那金光之中。
虔诚,沉着,听得让人心中安稳。
我似乎收到指引,恍恍惚惚向那声音走去。
“仙友,你走错了。”
那个声音逐渐清晰,我也看清了那个向我问话的人,那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孩子。
“你是……转世佛陀?”
那个幼童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微笑道:“贫僧法号无相。”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见到他呢?
我迟疑着问道:“这里……可是梦中吗?”
他微微颔首,仍是保持着祥和安宁的笑容:“世间种种皆是梦,此处是梦,他处亦是。”
我听不懂他话中禅意,只好继续追问:“大师,我为何会在这里?”
他神情稍黯,念了声佛,不断数着手中念珠,道:“施主被邪物迷惑,误闯此地,不如早回吧。”
他说完,微一抬手,我只觉脚下一空,落入虚空之中。
“啊呀!”
我一个激灵,猛然惊醒,连忙扫视四周,见自己原来还在家中,这才放下心来。
“师父,你醒啦。”香儿揉揉眼睛,也坐了起来。
我点点头,起身将床铺整理好,正要去厨房做饭,却听到杨公子倚在门边,酸溜溜地说:“白姑娘早啊!”
想来他大约还在生昨晚的气,我不禁好笑,刚要答话,却忽然感到身体不受使唤地向他扑去,他一脸愕然,但还是顺手将我抱住。
我还未来得及挣开,却又不受控制地娇声道:“这位公子好俊俏啊!”
一阵可怕的沉默,我又羞又恼,一把将杨公子推开。
杨公子踉跄后退一步,连连摆手道:“我可什么都没干。”
我怒道:“谁?!谁在我身体里?!姑奶奶的身都敢上!香儿!去把我的驱鬼符拿来!”
我话音刚落,又不由自主地开口哀哀求肯道:“姑娘切莫如此!小女子并非恶鬼,也无恶意!实在是别无他法,才借姑娘的肉身脱离苦海,小女子从未做恶,还请姑娘放我一命!”
香儿见我自说自话,一时怒目而视,一时哀哀戚戚,不禁目瞪口呆,喃喃说道:“师父,你……究竟还要不要驱鬼符……”
“快拿来!……呜呜呜,不要……”
香儿完全被我绕晕,只清楚的明白了一点:师父今天不正常。
杨公子略一沉吟,微微一笑道:“白姑娘莫怕,这并非寻常女鬼……”
他说得轻松,我身体不由控制如何不怕,若不是我定力够强,谁知这女色鬼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我不是女色鬼……我……”
我听了更加郁闷,这女色鬼连我心里想什么都知道,又这么口无遮拦,可当真连点秘密都没了……
“小女子绝不会说出姑娘的秘密!小女子只说自己觉得这公子俊俏,绝不提姑娘也……”
我连忙捂住嘴,绝望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杨公子见我想跑,一把把我拉住,哈哈一笑道:“蓝迦姑娘,你再不住口,白姑娘可真要去烧符水喝了。”
“我”点点头,眼泪汪汪地表示绝不再乱说话,只胆怯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杨公子没有直接回答,沉吟道:“姑娘身上似有檀香之气,莫不是常伴青灯左右?”
“我”悠悠叹道:“确实是长伴,自黄发小儿起,一直到现在,足足有五十多个年头。”
她慢慢说起自己那不堪回首的生前。
原来自佛教传入吐蕃国起,众僧对其宗旨解读皆为不同,互相亦不能相互说服,逐渐衍生成极多教派,其中蓝迦姑娘家乡则受赞干派影响颇大,但其教义艰深晦涩,普通僧人极难领会,蓝迦姑娘也说不出一二。
但只有一点,每年四月初八,每宗族必须向佛前祭礼一个纯洁无瑕的少女,以保宗族兴旺。
这名少女必须从小于密室供养,食素斋,饮清泉,日日诵佛,以保其身体与心灵纯净。
蓝迦姑娘便是这样一个“圣女”,在她十七岁的时候,才第一次踏出密室,投入熔鼎,从此长伴佛陀左右。
“投……投……投入啥?”
我打断她的叙述,问道。
“熔鼎,是铸金像所用的鼎炉。”她回答道。
我的表情大约很奇特,一半震惊,一半忧伤。
大约是我心中的痛骂伤了她虔诚的心,她又连忙解释道:“为家族牺牲是我心甘情愿的,能够牺牲我一个,换整个宗族的兴旺繁荣,我是愿意的,我只是太累了……自佛祖转世后,佛祖不满足于只解救当地的人民,他希望世间的众生皆脱离苦海……可是苦难总要有人去承受,我们已死去,可活着的人还有希望……”
“所以他将生者的苦难转移到你们身上吗?”杨公子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