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妹子,劳您照顾好她。”他给了那农户一枚玉牌,那是他身上仅剩的值钱物,她的病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钱财。
“为什么?”他走的时候,女孩终于忍不住问道。
他没有回头,只是稍稍停驻了片刻脚步,似乎在想该如何回答,最终却还是决定回以沉默。
“白姑娘,这是我的杀父仇人,我是该报仇的吧?”
她讲完了故事,那个男人也停止了呼吸,可我还是不明白,如果她真的那么恨他,她为什么还会流泪呢?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杀你父亲了吗?”我问道。
她凄然一笑,道:“那件事啊,因为我父亲做不良帅时,曾经害死了他的家人,”她纤细苍白的手指缓缓抚摸着他的脸颊,眼神中流淌出无可抑制的悲哀:“我师父教我的,斩草要除根,他不该留我性命。”
如果你的仇人,恰巧又是你的恩人,该怎么办呢?
“白姑娘,你知道是什么让我最难以忍受,是我连恨都无法纯粹。”
她的眼神又变得冰冷,手慢慢向插在他胸口的那把短刀伸去:“你们知道吗?刚刚,他竟然一眼就认出我来了,他竟然想跟我说话,如果他说出什么温柔的话语,我该怎么原谅无法下手的我呢……”
她将那把短刀拔了出来,放到眼前细细打量,我忽然有些担心她会在下一刻把那把短刀插进自己的胸口。
“你杀了我爹爹,你杀了我爹爹!”
忽然,那小屋里冲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紧握着一把刀,向那女子扑了过去。
那女子身手了得,哪会那么容易中招,她一把扣住了女孩的手腕,厉声喝道:“你是谁?你跟他什么关系?”
我也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她是无辜的,你不要伤害她。”
那个小女孩面无惧色,大声道:“我是爹爹捡回来的,你杀了我爹爹,我要杀了你!”
那女子突然如遭重击,身子晃了晃,半晌才稳住心神,嘴角弯了弯,道:“好啊,可你现在可杀不了我。”
小女孩被她攥住手腕,挣了几下没有挣开,倔强地道:“等我长大了,自然杀得了你!”
那女子神色渐渐温柔,点点头道:“好,从此你就跟着我吧,等你本事比我大了,再来杀我。”
多奇怪的女人啊,方才她明明说应当斩草除根,这时候却甘心收养了这个视她为杀父仇人的女孩儿。
我实在不明白,只希望这场仇恨到此为止,那个女孩不要继承那种可怕的悲伤。
“真美啊,夕阳。”我和小山在山坡上坐了一会,这样美丽的夕阳,也不知道那两个沉迷复仇的女人有没有心情欣赏。
“小芙姐姐,我可以……我可以恨我阿爷吗?”小山忽然道。
我一怔,转头看去,竟发现小山已经哭了。
“我是不是不可以恨我阿爷?可是要不是我阿爷,阿鲲也不会死,我可以替阿鲲恨他吗?”小山的眼泪顺着脸颊滴在衣襟上,她的眼泪没有变成珍珠,阿鲲死了,就算他的鲛珠能让小山复活,也不能改变他已经死去的事实。
我该怎么回答呢,我难道能让一个小女孩儿恨自己的父亲吗?但是爱或恨能因为“可以”或是“不可以”这种理由改变吗?我该说点什么能让这个可怜的孩子轻松一点呢?
我将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道:“你可以恨,但是要放过自己,因为阿鲲就在你的身体里,你要代替他好好活下去。”
小山在我的怀中哭泣,我凝望着远方的晚霞,希望时间能医好这个孩子心中的疤痕,因为“怨恨”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我不知道这种回答算不算好,我很想问问杨公子,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呢?
我打定主意,等杨公子回来的时候我就去偷偷问一问他,不过他实在回来的太快了一点。
明明今早他刚出门,我晚上和小山回家的时候,他竟然已经坐在我家的房顶上等我了。
“白姑娘!”他站在屋顶上,远远地向我挥手,他今日穿了一件淡青色镶金边曳地长袍,手上的竹扇也换成了白玉骨扇,还真是有几分仙风道骨。
不过这个鹤骨仙姿的家伙站在屋顶上,笑容漫溢的样子实在不够出尘脱俗,连小山都忍不住笑了。
我一下想起早上答应他买酒的事,神情瞬间有些尴尬,今日事忙,这酒我还没来得及买呢……
我脸上的尴尬引起了他的怀疑,他如一阵风样卷到我眼前,狐疑地道:“白姑娘见我怎么这样不高兴,难不成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我撇了撇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到底有没有认真帮我办事?”
杨公子嘴角不屑地一卷:“没良心的小东西,我杨某可是找了你们道教祖师爷元始天尊,给你讨来了这天书一样的东西,上面还有人家神尊的亲笔签名呢。”
我一伸手:“给我看看,你要是骗我,我可是能看出来的。”
杨公子一抱手臂:“那个先放一放,你先告诉我,今天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
“才没有,要你管!”
“小山,好孩子,白姑娘今天是不是去见了什么男人?”
小山连忙摆手道;“没有,我们刚才只是帮一个姑娘去找了一个男……”
“我就知道!白姑娘!你怎么能见到一个男人就芳心暗许呢!你还小,不懂这外面的男人都是狼啊!”
我的脸腾地红了,这个家伙无论穿什么都没用,永远不会像个正经神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