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暂时告别了卓娘子,来到那个卓木匠落水的河边,我探头看了一会,没看出什么名堂,于是回头问杨公子道:“杨公子,你看那木匠的魂魄在这里不?”
杨公子失笑道:“你信誓旦旦地答应了人家,敢情是要我来找么?”
我无赖地道:“那是自然,否则要我找,可得找到猴年马月?”
杨公子倒也不生气,耐心地道:“其实他就在这里,不过现在日光太盛,你们看不到他,等到夜深,他自然会出现。”
我们一直在河边等到入夜,月上树梢时,我突然听到水中恍惚传来呜呜咽咽地哭声。
我顺着哭声望去,只见水中出现了一个英俊挺拔的男子,正蹲在水草丛中哭泣,再定睛一看,正是那个卓木匠。
“在那里!”我向他一指道。
“是了,人有三魂七魄,这位卓木匠在此丢了一缕魂,真身才无法醒来。”杨公子道。
“在哪里啊?香儿怎么看不见?”香儿茫然地问道。
小白摇摇头,小声道:“小生也看不见。”
我连忙从衣袋中拿出燃犀符来,古书说犀照通灵,指的是燃烧犀牛角可以看到鬼魂,但是犀牛角实在罕见,因而有人发明了这燃犀符出来,我最近正学着画,也不知能不能成。
我刚将这燃犀符吹亮,香儿便大叫道:“哎呀!看见啦!那个俊木匠,你快上来呀!你妻子在家等你呢!”
夜晚甚静,我生怕她这样喊叫引来官府,连忙捂住她的嘴。
杨公子低声念了句咒语,向水中一指,我见一道金色光芒从他指尖流出,映在那木匠身上,那木匠恍惚如梦初醒,缓缓从水中浮出。
“卓木匠,你妻子在家等你,你快跟随我们回家去吧。”我小声说。
他却仍是泪流不止,道:“不,我做了那种事,再没脸见她了。”
我不禁一愣,难道这卓木匠竟不是无意将魂魄落在这里,而是不想回家的吗?
“你做了什么事?”我好奇道。
他却怎么也不肯说,直说自己死了算了。
香儿一拍脑袋,忽然道:“难不成你不是去什么员外家干活,是私会情人去了吗?”
卓木匠十分生气,大声分辨说自己才不是那种人。
“你一个穷木匠,谅你也干不出什么杀人越货的事,别矫情啦,赶紧回家吧!”香儿道。
卓木匠被香儿的话激怒,连哭都忘了。大声道:“你这小孩子懂什么!我今生是个穷木匠,难道生生世世便都是个穷木匠么?”
杨公子十分机敏,立刻道:“难不成你落入水中,生死之间竟忆起前生的事么?”
卓木匠想起前世之事,顿时悲愤交加,对我说道:“这位姑娘,我想问你,若是有个人斩断你的双手,强迫你成为他的妻子,你会怎样看他!”
卓木匠说,原来他前生曾是一个残酷暴虐的君王,他杀死了自己的叔叔夺取王位,有大臣不服从他的统治,他便诛杀他们全家,宰相子屈痛斥他残暴,他便将他们全家上下三十几口全部砍头,行刑时,他看中了子屈美貌的孙女,便抢掳了她做姬妾。
她数次反抗,他便斩去了她的双手。
她不断痛骂,他便割去了她的舌头。
后来她不吃不喝,奄奄一息,他却还是不肯放过她,夜夜要她侍奉左右。
“你真坏!死了活该!”香儿怒骂道。
我也觉得十分生气,给这个前世仇人做妻子,真是令人作呕!
那个男人说到一半,痛哭的不能自已。我们见他哭成这样,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杨公子眉头紧锁,半晌说道:“你妻子有痨病,你不回去,她活不久。”
此语当真一语点醒梦中人,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只好也跟着劝道:“算啦,你这辈子好好当个人吧!”
他却道:“我妻子个性刚强,若是她知道我是个这样的人,她一定宁可立马死了,也不会再看我一眼。”
说完,再不肯听我们说话,哭着沉入水里了。
我犯了难,回头对杨公子道:“这下可怎么办呐?”
杨公子正在沉思,听我问话,反而笑着问我道:“小芙觉得怎样呢?还想不想让这个暴虐的君王回家呢?”
我撇了撇嘴,不快道:“他若还是那个暴君,我巴不得他死了拉倒,可是他已经转世,现在是个顾家疼老婆的好木匠,死了太可惜了。”
杨公子点点头,道:“他在濒死之际,恍惚看到些前尘往事的倒影片段,难免不尽不实、模模糊糊,要想知道他前世究竟是个什么人,只怕咱们还是去看个清楚比较妥当。”
我疑惑道:“去哪儿能看到他的前世呢?”
杨公子邪邪一笑,道:“好办得很,咱们去借猫老板的轮回镜用一下便知。”
回家找猫老板的路上,我忍不住担心起来:“猫老板要是想要代价,那家人是没什么钱的。卓娘子身子不好,可经不起当什么寿命,怎么办呢?”
香儿想了想,提议道:“让那个龙王爷付代价吧,做龙王的总是富裕一些。”
杨公子笑道:“元猊穷得很,若是找他要,他便只能拔自己的龙鳞了。”
我和香儿浑身发毛,齐齐摆手道:“还是算了.....”
回到家,杨公子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房梁上四仰八叉睡得正香的猫老板,向我们摆了摆手。
我们不解其意,只好乖乖等着,只见他小声叫醒猫小厮,道:“狸奴,烦请你借我们轮回镜一用。”
猫小厮打了个哈欠,双目无神地看了我们一眼,道:“老板不让我随便拿他的东西,说这是乌云阁做生意用的。”
杨公子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就是在跟乌云阁做生意呀,你是乌云阁的猫,我跟你做生意,有什么不对?”
猫小厮想了半天,傻乎乎地道:“你是在跟乌云阁做生意么?那......应该是可以的,可是.....”
“我和你做生意,自然要将代价付给你了。”杨公子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