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 他身为此次战役的最高军官之一,自是早早就获悉了与这座稻和村有关的不少情报。 稻和、稻和……稻穗丰和,寓意多么美好的名字——然而,住在该村的村民们,却一直过着生不如死的悲惨生活。 青登等人这次西征所讨伐的对象,是一伙盘踞于相马山上的山贼。 相马山:虽以“山”为名,实质上却只是一座海拔尚不满150米的小峰头。尽管居住条件很恶劣,但因地势险要,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天然堡垒。 将相马山侵占为根据地的这帮贼人,自称“相马众”,势力很大。 据保守估计,相马众的匪数保底也有200人,其中不乏因活不下去而不得不落草为寇的武士。 稻和村就坐落于相马山的山脚下,故常受相马众的欺凌——也正是因为稻和村距离相马众很近,火付盗贼改才会把该村选定为本次战事的最前沿阵地。 据青登所知:相马众隔三岔五地就会下山要求稻和村的村民们“进贡”。 “进贡”物品包括且不限于:食物、酒水、衣服、女人…… 相马众的势力庞大,随便挥挥手,就能让稻和村的全村上下直接从物理上消失。 为了不落得“人死村灭”的悲惨境地,稻和村的村民们只能一直逆来顺受、含垢忍辱。 倘若粮食丰收、光景好,那么村民们在向相马众“上贡”后,还能剩下一点点勉强湖口的边角料。 但假使粮食歉收、光景不好…… 恰好今年就是一个粮食产量不尽人意的荒年。 今年,因各种各样的缘由,粮食歉收严重,日本各地爆发了大量一揆。 一时间,人心惶惶。 幕府及各地藩国耗费了不少力气,才总算是将所有一揆镇压下去。 一揆:字面解释为“团结一致”,在古代日本引申为团结而起义。白话的说法就是民变、民乱。 古日本将所有反抗领主统治的行为,统统称为“一揆”。 也不知道是哪个谁,曾编出来个劳什子的“山贼有十不抢、七不夺、五不准”,什么喜车丧车不抢、什么娶姑娘送媳妇的不夺、什么穷苦人不准抢……完全的胡说八道! 古往今来,不论是哪个国家、哪个地区,占山为王的山贼们所犯下的罪行,可谓罄竹难书。 某些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傻瓜,甚至还幻想山贼都是一帮英武的草莽豪杰,幻想自己成为人家的压寨妇人啥啥的。 狗屁的十不抢、七不夺!你越是弱小,山贼就越是逮着你欺负! 指望山贼们盗亦有道……所谓痴心妄想,不过如是。 相马众的所作所为,深刻诠释了为何亘古亘今那么多人皆恨山贼入骨。 今年的光景不好,稻和村的村民们的生活本已很是艰难,但相马众还是强硬地要求村民们按时按数“上贡”,一粒米也不能少。 他们甚至直接放狠话威胁道:要么给钱给粮,要么就给你们的脑袋! 相马众的雪压霜欺,早就使村民们的心中憋着一团不吐不快的怒火。 这帮可恶的山贼,此次实在是逼人太甚!这种把人往绝路上逼的行径,直接引爆了村民们久埋于心的怒火! 村民们拿起锄头、铁铲等一切能用作武器的物事,向相马众发起愤怒的反击……然后立即遭受了极严厉的报复。 在人数、武器、战斗力上皆占绝对优势的相马众,不费吹灰之力地便将村民们组成的简易武装击溃。 大量人被杀。 半数以上的房屋被焚为焦炭。 稻田被踩踏成泥泞不堪的烂地。 土匪们以掘地三尺的劲头渔夺侵牟,一口气抢走了所有的年轻姑娘,以及村内仅剩的最后一点财产。 藏在地窖里的小米;搁在房梁上的腌萝卜;本应“颐养天年”的老牛…… 相马众的一干匪徒揽着尖叫的妇女们,满载满归、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而去。 这就是青登刻下所见之景的由来…… 眼见幕府的军队来了,收拾稻田的村民们纷纷停下各自手头的工作。 讨伐军恰好要从横亘在2片稻田之间的田垄上穿过。 田垄地势较高,所以稻田里的村民们必须得挺直腰、抬起脸才能看清军士们的容貌。 感应到有许多人正看着自己的青登,脑袋一偏,向自己的左侧看去——碰巧与一位年纪应该还不满8岁的小女孩四目相对。 只见这位小姑娘的身上,几乎就没有一块皮肉是干净的,不是这儿有块泥巴,就是那儿有块污垢。从头至脚,只有一对乌熘熘的黑眼珠子是明亮的——怎可惜,这对很是好看的眼睛,此刻却在泛着半是欣喜半是惊忧的眸光。 青登扫视四周,发现稻和村的所有村民无一例外,皆是同副模样——满身污垢,身上的衣服肮脏得看不清原先的颜色,脸上爬满长年经受风吹雨打的沟壑,表情木然,看向青登等人的眼神里,透露着由“喜”与“忧”混杂而成的复杂情绪。 某些人在与青登四目相对后,甚至立即面色大变,露出惶恐的神情,匆忙低下头,不敢再看青登哪怕半眼。 在这种信息交流不发达的封闭年代里,对于这种小山村的农民们来说,城里的武士……尤其是江户的武士,基本跟从外星球来的外星人没啥两样。 “外星人”来了……村民们对此感到紧张、惶恐,再正常不过。 穿过崎区不平的田垄后,青登很快就看到了满是尘土与粪便的肮脏路面、低矮的茅草屋、以及被大火焚毁的焦黑废墟…… 举目望去,一片灰蒙蒙的色彩…… 仿佛有片厚密的乌云罩住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