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门铃响了。
他躺着不动,他才不要起来去给她们开门,他要等着她们在门外求他。
过了会儿,门铃再次响起来,外面出现一道男声:“你好,在家吗?”
观建国慢条斯理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走到门口,他趴在猫眼一看,并不是李芳玉和观朣。
猫眼外的男人看起来和他年龄差不多大,戴着无框眼镜。
观建国疑惑地打开门,“找谁?”
男人歪了歪头,语气不确定地问:“你是观建国吧,刚才有人打电话说退租,让我来收房。”
“这是我买的房,你说的哪门子退房!”观建国语气恶劣。
男人也不慌,从腋下夹着的包内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他把纸摊开递给观建国看。
观建国看到最上面租房合同四个字和下面签着自己的名字,瞬间明白过来。
他不顾形象地大喊起来:“观朣,你个小贱~人,敢摆老子一道。”
这边,观朣已经带着母亲入住真正买的这套房。当初观朣并未告知母亲实情,那套房她一直是套的房租,反正也不贵,以她现在的能力也能负担得起,她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昨天晚上她联系了搬家师傅,又在网上找了一个衣物整理师,观朣给她们一个地址,让她们在早上九点到十点这个时间段收拾母亲的行李,把东西搬到现在这个房子里。
早上走之前她把钥匙放在门口的地毯下,方便她们进来。
李芳玉坐在沙发上,观赏着家里的一切,观朣弯着眼睛看李芳玉转着,她提起茶几上的水果袋走进厨房。
房间的整体她布置的是奶油色,明亮,家具是她在二手网站淘的,拿回来自己翻新。
这个新家所有东西都是二手的,不过经她翻新过后都像新的一样。
就像她们的人生,即使李芳玉已经年近六十,她也有机会过新的人生。
她在水龙头下用刀子切掉草莓蒂,用清水冲洗。
李芳玉最喜欢吃草莓,上一次吃草莓还是观朣上大一的那个寒假,现在观朣已经大四了。
感受到兜里传来震动,观朣放下草莓,甩了甩手上的水。她从兜里摸出手机,是房东发来的消息,他说已经收房。
观朣收起手机,她终于可以和七岁的那个晚上和解了。
观建国,你也试试被赶出家门的滋味吧。
观朣七岁那年,屋外大雪飞舞,那是有史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那年冬天,李芳玉怀孕,街坊邻居都说看胎型像是男孩儿。那天观朣看别人在吃苹果,馋得直咽口水,李芳玉发现对观建国说自己想吃,观建国不想出去买,就问邻居要了一个苹果。
李芳玉趁观建国不在家,把洗干净的苹果给观朣吃,观朣吃到一半朋友叫她出去玩,她把吃了一半的苹果放在桌上。
观建国和李芳玉回家时发现桌上的苹果,李芳玉解释是她早上吃的,观建国不信,他火气外冒从房间内揪出睡着的观朣。
观建国像拎小鸡崽一样拎着只穿着秋衣秋裤的观朣往外走。
李芳玉见状,扶着腰拉观建国。
观建国甩开李芳玉的手,她没站稳往后靠去,蹲坐在椅子上,后腰磕到桌角。观建国一直拎着观朣往外走,最后把她扔在离家五十米外的巷子内。
那条巷子经常有喝醉酒的社会青年游离。
小小的观朣经历了人生最黑暗的十分钟。
喝醉酒的社会青年发生矛盾,酒瓶子在巷子内乱飞,观朣被吓得尿了裤子,裤腿变得冰凉刺骨。
其中一个社会青年发现观朣一直在看他们,错把观朣当成一只狗,直接扔了玻璃瓶子过来。
玻璃瓶子砸在地上,瞬间破裂,飞溅过来的玻璃渣划破了观朣的小腿。
观朣颤抖着,表情呆愣地看着脚下,她像一个大头钉一样,整个人被钉在那里,双脚动也动不了。
李芳玉找来时,两条裤腿内侧也湿了,不过颜色是红色的。
观朣看到李芳玉,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她捂住胸口,最后因为呼吸不过来晕在李芳玉的怀里。
在生产前一个月,李芳玉早产了,孩子刚生下来就没了呼吸。
是男孩儿。
李芳玉出院后,观朣低着眼眸,不敢看她,观朣觉得李芳玉早产都是因为自己。李芳玉也不敢看观朣,她觉得女儿受到那样的刺激都怪自己。
其实两人都没有错的。
只不过她们现在才明白。
考完试,观朣回学校拿了一些杂物,她已经开始慢慢把宿舍的东西往家带,为的就是怕几个月后毕业东西太多,没办法一次性拿完。
放寒假离校前,观朣在宿舍楼下遇到陈祝,其实不是偶遇,是陈祝专门在这里等她的,他想和她再走一段路。
陈祝自然地接过观朣手中的行李箱,问她想报哪位老师的研究生,观朣想都没想,直截了当地回答:“当然是齐老师的,齐老师是我的偶像,而且你……”
观朣后知后觉的噤了声,她差点把心里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陈祝就是放弃本科院校的保研资格,专门考到齐老师门下。
观朣抿起嘴,不敢回看陈祝的表情。过了一会儿,陈祝明朗的笑意划破冰冷的空气。
观朣被他的笑声催红耳朵,嗔怒一声,“你笑什么!”
“这算是你给我的回答吗?”
陈祝莞尔一笑,眸子发亮。
两人不紧不慢地往学校门口走去,路过学府楼的时候,听到身后一声巨响,循声看去,周围往学校门口赶的同学们尖叫连连。
观朣抬起步子准备往过走,却被陈祝拉住胳膊,他柔声道:“你待在这儿,我过去看看!”
观朣听了陈祝的话,待在原地。路过她身边同学的讨论声入耳,观朣心里陡然生意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抬起头,又被刺眼的阳光逼迫的不得不低下头。
阿原,跳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