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乍晚,山边好似盖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薄被,漫天晚霞如梦似幻般勾勒出苍穹的浓墨重彩,蓝紫色的夜幕逐渐拉上,遮挡住了金光闪闪的霞辉。
本该陷入鸡犬安宁傍晚时分的徽州,此刻大街小巷都闪烁着斑斑点点的火光,一个个举着火把的官员在街上四处奔波,仿佛在寻找些什么。
近郊的林荫道上,金色的火把映照出少年清秀俊朗的面庞,投注下一片阴影斑驳。
江无妄蹲下身子,额角带着些细密的汗水,俯身拿起掉落的手编竹篮,篮中仍带有隐约的芬芳和些许零落的花瓣,夜色朦胧,竟也辨不清它的颜色。
低头轻嗅手中的竹篮,淡淡的芳香在鼻尖弥漫,江无妄眉头微皱,随后把竹篮递给身旁一直擦汗的苏泊。
“苏大人,你可认识这竹篮上的花?”
苏泊此刻连一路跑下来的汗水也顾不得擦,拂袖便接住这编织的竹篮,捏起几片花瓣放在手心,鼻尖靠近轻嗅。
眼眸中蓦然浮现一层疑惑的神情,随后道:“江大人,这是我们徽州特有的花,名叫金丝桃。”
火光为少年的脸庞渡上了一层金色面具,他眸中的光泽忽的明亮,仿佛与这火焰交相辉映,他道:“在哪里能找到这种花?”
苏泊低头思索片刻,恭敬道:“此花唯有在山上才有。”
“山上”,他兀自呢喃,抬眼凝望向远处高低起伏气势磅礴的山峰,宛若水墨画般朦胧留白,层层重叠却又毫不单调,似乎在默默低语。
不知不觉,宽大衣袖中的手不禁握紧,发出咔吱的声响。
一旁的苏泊挥袖继续擦着刚出的汗水,眸中却也含了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忽的,江无妄闷咳一声,他清晰的感受到口中逐渐弥漫开的血腥味,面对其他人表面的关心,他摆手示意退下。
抬脚向前刚走了一步,江无妄便觉眼前的景物重影旋转,他摇了摇头,试图看得清楚一些,却不料下一刻终究是撑不住,晕了过去。
苏泊大惊一声退后,斑点的火光逐渐汇聚,仿佛点亮了整个林荫大道,片片嫩叶也染上了些许火星。
“江大人!”
室内烛火摇曳,一片宁静,四角挂着镶上流苏香包的床榻上静静躺着面色苍白的江无妄,丝织的白色单衣着身,唇角血色全无。
檀木床榻旁的苏泊双手背后,面色沉重焦急地在屋内踱步,不多时,一位脸上覆白色细纹面纱的男子,肩跨方正的棕黑色木盒,脚步匆忙地赶了过来。
听闻脚步声靠近,苏泊立马迎了上去,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骂。
“怎么回事,这么慢?江大人若是出了事,你担责?!”
那人不敢多说,低头认错,眸中却闪过一瞬锐利的杀意,微风吹拂起他的白色面纱,衬出一阵世外高人的风度。
苏泊瞪了他一眼,努嘴看向一旁躺着的江无妄,怒道:“快去看看,一定要保证他活着。”
他心里打起了鼓,朝廷正三品命官若是在距京城稍远的地方出了事,那可就是肆意谋杀,无视皇权了,想到此,他不禁脊背发凉,浑身哆嗦。
白衣医者提着木箱子勾着腰,越过身前的苏泊朝床榻旁走去,随后又朝苏泊扭头,恭敬道:“大人,劳请您先出去,在下要施针了。”
苏泊一双鹰隼般的眸子微眯,打量了一番白衣医者,随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见他离开,那人慢慢抬起双眼,片刻后,高大威猛的黑衣人走了进来,关上了门。
“无疆,看好门,别让不该进来的人发现。”
白衣医者语音低沉冷冽,犹如高山寒冰,末了还有股杀意从字缝中透露出。
长相粗犷、脸色沉闷的黑衣人默默点了点头,随后打开门再次走了出去。
四下无人,一片寂静,淡淡的熏香在屋内弥漫,不住的风意无止地掀起白衣人的面纱,露出他瘦削尖俏的下巴,以及若有若无的笑意。
“江无妄,你还真是够大胆。”
薄唇轻启,随后便打开了身上背来的棕黑色木盒,一面尽是大小粗细长短不同的针,而另一边则是放着各类的药丸和瓶瓶罐罐。
他先是从锦被中抽出江无妄骨节分明又略显纤细的手,翻转后便为他把脉。
随后白衣人熟练地取出几根细针,两指捏起准确快速地扎进不同的穴位,只见最后一根扎好后,江无妄两个青葱的长眉微微蹙起,下意识地闷哼一声。
见状,白衣人抽出了扎好的细针,一根一根细致小心地放入医盒中,又挑选出一个长颈细口的白瓷瓶。
江无妄缓缓睁开双眼,黑眸中的白光格外明晰,看清身旁的人后,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嗓音沙哑地说道:“你怎么又亲自来了?无念。”
无念渍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责备道:“我再不来,你是不是就真的不清楚你自己的身体状况?”
“我清楚,但有些事比我的身体重要”,江无妄嘿嘿一笑,仰头看向四周,“他们被你支走了?”
无念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从药瓶中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冷声道:“吃吧。”
黑色的小药丸在无念手中静静地躺着,伸到了他面前,江无妄双肘支撑起瘫软的身体,慢慢地扶着床沿起身。
拿起药丸想都没想就直接吞下,笑道:“谢了。”
“你的毒发作的时间会越来越快,间隔时间也会逐渐变短,你可清楚?”无念犹豫后终是说了出来。
江无妄渐渐低下头,他试着握紧拳头,却发现身体好似被抽空了般无力,双手的知觉也有些模糊不清。
末了,他笑了笑:“算是清楚吧,你们阁主都束手无策,我也早不报希望了。”
闻此,无念皱了皱眉头,劝道:“无妄,万一阁主能配出解药呢?”
豆大的烛火随着夜风飘动,忽明忽暗。
江无妄抬头看向窗外,月色如水,可他心中所担忧的并非是自己的身体,而是远处同样望着月夜的人。
似有所感,他单薄如纸却又无血色的唇瓣微张,喃喃道:“当年我身中剧毒,无药可解,阁主为了留下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