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味逐渐散去,将士们也已经吃饱喝足,谢京昭带着岑慕宁独自坐在前方的黄沙地,火光点缀着两人的眸光,倒映着火舌舔舐的模样。
冉冉白烟升腾不止,直冲天空中宛若蓝紫色大布的苍穹,点缀着零零散散的璀璨星辰。
两人坐在距离军营十里之外的沙丘处,一眼望去尽是寥无人烟的荒地,周围并不黯淡,谢京昭说,北疆的星空是最亮的,要比京城漂亮多了。
岑慕宁特意拉着他一起换上了北疆的特有服饰,谢京昭着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腰束一条月白色的祥云纹宽腰带,粗犷的衣服在他身上却带着几分中原少年的单薄。
而岑慕宁则是一身天蓝色长裙,腰身收紧,裙边点缀着金银制的装饰物和玉石饰品,仿佛在黑夜里散发着点点光芒,晚风吹过,还带着一阵类似风铃的悦耳声音,发丝间还配有几根颜色各异的羽毛,煞是好看。
入夜便会降温,围着火堆吹着凉风,倒是别有滋味。
“京昭哥哥,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岑慕宁抱着双腿扭头问道。
谢京昭平躺在一旁,双手枕在脑后,眼望星空,最是惬意舒适,他支吾道:“不清楚,看我爹安排吧。”
岑慕宁拧眉道:“你不是将军吗?这事都不清楚?”
“这就不对了”,少年一个翻身起来,勾唇笑道,“我以后可是个带兵出征的大将军,怎么会是这后勤部呢?”
“那你为何要问谢将军,他也不是后勤部呀!”,岑慕宁继续追问。
谢京昭一愣,叹气道:“慕宁,你怎么这么刨根问底的?莫非你想回去了?”
她垂眸抿唇道:“我不想明日一早就去练武……”
说着,岑慕宁感觉悲从中来,眼泪簌簌而落,火光映照在她含泪的水眸中,好似浸入了流动的水滴,在同火焰共舞。
她没有说想回去,实际上,她还没有待够呢,谢京昭在这里,更何况,这里比京城自在多了,她还想多留几天呢!如果谢磊将军不会听父皇的话,逼她练武就好。
谢京昭狠狠地一拍脑袋,暗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刚用一只烤雁赔罪,这下还得想办法再哄。
他一下子躺下去,正在抓挠之际,却发现自己的衣袖好像被人抓着,不停的晃荡着,瞥眼看去,岑慕宁目光呆滞地看向远方,手却不停地扒拉着自己。
谢京昭狐疑道:“慕宁,你这是做什么?”
“哥……哥哥,那是什么?”,岑慕宁满脸疑惑地眺望北方,北极星格外明亮。
谢京昭眉头紧缩,顺着她的目光朝北看去,霎时间双目瞪圆,这是……一排移动着的人?!远远看去,宛若一排点在移动。
北疆设防一般都是四面设防,各自设有把稍的士兵,为何如今北面会有大批步伐一致的人突然过来,而且,报信的人呢?
谢京昭顿时一惊,心里有个不好的想法,抬头看天空,依旧没有信号弹,他忍住慌乱,安慰自己,这里据军营太远了,可能还没有发现,毕竟他们太过隐密。
所幸他和岑慕宁偷跑出来,所处的位置比较高又比较偏僻,才会恰巧发现他们。
“哥哥,怎么办?”,岑慕宁也觉察到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仔细一想,也大概明白了目前的情况。
谢京昭安慰着岑慕宁,让她不要惊慌,自己则是捧起一堆沙子瞬间把火熄灭,希望他们还没有注意到。
磁的一声,金黄的火光消失,地上只剩下一片黑漆漆的炭火和余温,周围顿时黯淡下来,黑暗之中辨别方向也变得有些困难。
一小团云层掠过月亮,弯月高挂,撒下一片皎白的月光,照亮着彼此的身形,投注下两人的身影。
谢京昭拉着岑慕宁躲到一旁的死角处,握住小姑娘有些发颤的手,他温声安慰道:“别怕,慕宁,我们不会有事的。”
她自然不仅是担心自己,赶忙问道:“那谢将军和其他将士怎么办?”
“放心,我们有哨兵的”,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谢京昭的目光却落在了远处悄悄移动的北狄人身上,他很清楚,这是要突袭的节奏。
再望一眼夜空,星星眨着眼睛亮亮闪闪,空气仿佛不染纤尘般,没有一丝信号弹的影子。
心中的焦虑越发放大,那个想法恐怕是真的,他一向感觉极准,自幼跟在自家将军父亲身边学习兵法,别家子弟打闹游玩之际,他就已经跟着上战场练武功,对战场的判断力也可谓是十有八九。
或许,赤霄军里已经有了叛徒!
他咬了咬牙,转头看向岑慕宁,肃声道:“慕宁,你听我说,哥哥现在有很重要的任务要做,你乖乖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岑慕宁闻言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袖,一双杏眸盈满了泪水,她摇头道:“你是不是想去通知谢将军他们?可是太危险了!”
的确,远处的敌兵不知何时就会到达,若想通知他们必须要穿过中间的一片荒地,但是以目前的状况前去,怕是很容易就被那群人发现。
岑慕宁看得清眼下的危险,她明白,倘若此刻谢京昭出去,绝对会被发现,因此她拽着谢京昭衣袖的那只手下意识地攥紧。
“慕宁,你听我说”,谢京昭即便焦急,此刻也耐心地蹲下来,安慰道,“我比你更清楚局势,一人性命怎抵得过众人安危?”
“可是……”,岑慕宁害怕得有些发抖,握着衣袖的手越发颤抖,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少年反握住她的手,稍微用力把她的手从自己衣袖上拽下来,留下一个熟悉又自信的笑容,让慕宁不自觉地感到心安。
随后谢京昭便大步朝军营方向跑过去,即便是在黑暗中,但对于常年生活在北疆的北狄人来说,他们的视力足够在这半黑暗中敏锐地观察到一个奔跑的人。
远处的军队首领人高马大,面相粗犷,眼眸深邃,像是在干涸的土地上深挖出来的两口深井,宽大厚重的羊皮袍裹身,更突显他的体型庞大。
一队人正缓缓前进时,首领却忽然挥手示意停下,他如同草原上鹰隼的深邃双眸微眯,前方不远处忽的出现一个小人影,正奋力地朝前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