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宋云看着岑慕宁,艰难道,“我同其他人……一样,都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穷尽一生……也……也对抗不了……贵族高官。”
岑慕宁静静地听着这位徽州暗处的领袖最后的发言,他絮絮叨叨地感慨着,这场棋局,无一人可以生还,不过都是上层争夺的牺牲品罢了。
她与江无妄对视一眼,只见江无妄闭眼摇了摇头,岑慕宁心中一沉,垂眸不语。
宋云缓缓转过头去,眼神逐渐空洞无光,喃喃自语道:“公主,这是……一场交易,从你们……开始查案时,我们的……结局,就已经……”
话未尽,便再无气息,两眼久久不能闭上。
岑慕宁喃喃补充道:“注定了。”
半晌,江无妄起身,走向宋云之前所坐的桌案前,一封工整的信封静静躺在黑檀木的桌子上,格外明晰,只不过他们之前都没有注意罢了。
他拿起细看,眸中划过一瞬犀利的冷意,随即便是浓厚的叹息。
“他不得不死”,江无妄转身把信封递给岑慕宁,“有人想要拿他堵住悠悠众口。”
岑慕宁接过信封,只见三个大字映入眼帘,浅黄色的纸张上赫然用毛笔工整地写着“自罪书”。
不用多想,便也大致知道这信件中的内容,由宋云作为纵火案的真凶,一旦这件事往后继续查下去,军火一事便瞒不住了,所以背后的人才会让宋老二谋划。
只可惜,他们再也不会知道这次谋划,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了。
“宋云至死也没有说出他背后之人是谁,只不过,绝对不可能是安国公了”,江无妄分析道。
岑慕宁只觉大脑有些沉重,他们一步一步走过来,到头来发现真相就在京城,还真是造化弄人。
似乎是考虑到岑慕宁内心的哀意,江无妄揽住她的肩膀,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温声对她说道:“放心吧,后续的事情交给我,过几日,我们便回京吧。”
岑慕宁点了点头,强撑起一抹笑意,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没有那么娇弱,不用担心我。”
江无妄漆黑的瞳眸里染上一抹疼惜,平静的神色也会有一丝波澜,他的小姑娘,本是个金枝玉叶的小公主啊!
喉结滚动,江无妄觉得有些闷,半晌才道一声“好”。
“那黑衣人如何审讯?”,岑慕宁仰头问道。
“不用审讯,他背后的人我们不是已经很清楚了么”,江无妄笑道。
岑慕宁垂下眼眸,真的会是萧皇舅吗?
不过几日时间,徽州知府苏泊发布告示张贴宋老二已死的信息,飞云寨被灭皆出自于他手,随后畏罪自缢,已上书朝廷,同时又张贴朝廷命官驸马江大人携朝安公主一同平定山匪,功不可没。
自此,徽州城的三把手,如今也只剩一把,苏泊自是乐得高兴,对江无妄与岑慕宁二人更是感恩戴德,吹捧赞叹。
而徽州城的百姓听闻朝安公主和驸马一同来此,更是热情似火,一时传遍徽州城。
只不过在他们在饭后闲暇谈论这些内容时,没有注意到,一辆马车正缓缓驶离徽州城,这个被称作鱼米之乡、临月粮仓的江南。
路上,阿达正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悠闲地哼着小曲,招娣就坐在他旁边,无聊闲暇时看看外面的风景。
岑慕宁忽的探头出来,有些好奇道:“阿达,你就这么背叛你的主家,合适么?”
唤作阿达的年轻人闻声吐掉了口中的草,怒骂两声,随口道:“骂名和性命,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哦,这么说,你也随时会在背后给我们一刀喽”,岑慕宁换了个语气打量着他。
阿达一惊,赶忙举起手发誓道:“没有没有,公主您何等尊贵,小的怎么敢背叛您和江大人呢?是吧。更何况,我早就想逃出来了,当时年少,被哄骗成了杀手,本来就想借着这次机会逃出来,小的还得感谢您嘞!”
阿达嘿嘿笑着,满脸憨厚,而岑慕宁听闻这么一番狗腿子的话,忍俊不禁地也笑出了声,随后松开马车的车帘,好似心满意足般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江无妄温笑着望着她,她在闹,他在笑。
岑慕宁猝不及防与他对视一眼,他眼中的笑意仿佛是看破了她的所有小心思后的纵容,她朝他回笑一下,随后转身去看窗外风景。
岑慕宁在心中暗暗吐槽,偏偏江无妄这般温润的君子,拿捏她刚刚好!
“对了,还没有和铁柱告别呢”,岑慕宁遗憾道,她有时候必须要承认,铁柱还算是个值得认识的朋友,南下一趟,也算是受益匪浅,大半原因还要归功于铁柱呢。
江无妄笑道:“有缘自会相见,不必执着于告别,人生的离别太多了,有谁能真正的好好道别呢?”
“是啊”,岑慕宁深吸一口气,凝望向远方,喃喃道,“根本来不及好好道别。”
忽而,岑慕宁看向江无妄,她似乎是有感而发道:“江无妄,我们应当是来得及好好道别,你这个盟友,挺好的。”
这段时间的相处,岑慕宁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江无妄的善意,他们一同面对未知的答案,一起探索未知的谜题,一同经历坎坷磨难,某种意义上来说,岑慕宁已经把他当作了至交好友。
江无妄闭上了双眼,轻靠在马车上缓缓休息,仿佛是在故意避开不答,而他心里却已经犹如滔天骇浪在翻涌。
道别么?还没有开始,便想着要结束了么?他的小姑娘什么时候这么狠心了?
岑慕宁也不介意江无妄的“无视”,转头掀起车帘开始赏景。
“公主,你和驸马只是盟友?难道不是夫妻吗?”,车帘外赶车的阿达闻言不禁开口问道,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注意你的言行,不该问的别问,不然小心本公主强行灭口”,岑慕宁故作狠戾的警告声幽幽从车内传出,而阿达闻声,只好含着笑继续哼着小曲,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
“渍渍渍,你没事惹公主做什么”,招娣没好气地怼他道。
阿达悠闲地向后一仰,翘着二郎腿,随口道:“怎么能叫惹?这叫关心公主的人生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