簸箕和扫帚,旧的挂画和学生作品之类的书籍也堆在里面。
他们说三楼有个旧的钢琴房。
夏之安不会弹钢琴,但身处娱乐圈,身边的人也都多才多艺,她也感兴趣而已,吃过午饭后,自己偷偷溜进了老教学楼。
被时间忘却的地方果然不一样,就连走廊里都是被封存的味道,就像最强烈的催化剂,是夏的青涩和冬的甘苦,是齿轮卡动的旋转和钟声间隔的敲响。
踏步在楼梯间,她模糊的听见钢琴声。
或许是不准的钢琴键,琴声细听会觉得走调,她很好奇,是谁在这种无人的地方奏响音乐。
她的好奇在透过玻璃看到对方背影的刹那得到了解答。
谢时轩穿着一件灰色的翻领卫衣,校服短袖被他套在里面,他低着头,修长的手搭在钢琴键上,旧钢琴的琴键有几个掉了盖,落下的灰尘像是附在钢琴上的雪,双指跳跃,音符随着倾泻。
他竟然会弹钢琴,夏之安想。
然后她听见了。
她听见了遗憾的狂想曲,是深秋的悲歌,也是春在灰烬里的重生,是夏夜的承诺,她听见了一个人用音符说话,倾诉着不甘心,倾诉着成长之痛,没有回复,所有答案都藏在人生的尽头。
若化羽成蝶的苦楚生根在我的心脏,那我愿看到春的艳阳。
夏之安听的出了神,琴声落了,她没注意,直到谢时轩与她出神的眼睛对视。
“好听吗?”谢时轩笑着问她。
少年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顺毛隐隐遮住他的眼睛,他的脸颊还贴着创可贴,他好像随时都带着伤。
夏之安点头说:“好听,叫什么。”
“什么?”谢时轩愣了一下。
夏之安:“我说曲子叫什么。”
“哦……”谢时轩装作思考的样子,“秘密。”
那天谢时轩陪她吃饭,他们聊了好久好久,谢时轩说一直记得她。
谢时轩说,第一次只听见了她的声音,记得她大声喊自己叫夏来声。
谢时轩说,他挨打从不还手,他们说他是潜藏杀人犯,那他就不把自己立的浑身是刺,即使他还了,惨的更是他。
谢时轩说,他奶奶会做糖糕,味道绝对是海城第一。
谢时轩说,成绩差就算了,他不是读书的料,等拿到毕业证了,他要赚钱养奶奶。
那一刻,夏之安觉得他不再是任务系统的一个目标人物,而是实实在在有血有肉的谢时轩,他有立场和目标,他是他自己。
那一刻,夏之安在透过他看谁。
她不知道。
谢时轩从来不上晚自习,那一天晚上,他等着夏之安放学,塞给她了一份酒酿圆子,还是温热的:“凉了就不好喝了。”
他说他们顺路。
夏之安在前走着,手里捏了一张英语单词表,一边喝酒酿圆子,一边背单词。谢时轩走在后面,慢慢悠悠的听她背单词。
“regretful,后悔的遗憾的,R-E-G-R-E-T-F-U-L……regretful。”
冬风吹的凄凉,她打了几个喷嚏。
这一个月,她发现,这个世界没有人爱夏来声。
蒋茹是夏来声生母,但她也是最恨夏来声的人,或许是女儿生的年轻漂亮,随她的模样,她嫉妒得很,对夏来声比对任何人都差。
季承是夏来声的继父,她的生父早就不在,季承喜欢抽烟喝酒,客厅经常弥漫着二手烟,他喝了酒就发疯,会打蒋茹,打的动静大了,邻居会找上门,他会咒骂邻居,久而久之,邻里都里他们一家远远的,就连夏来声,也被他们刻上孽种的标签。
夏来声没有爷爷奶奶,也没有姥姥姥爷,爱她的只有路边的猫猫和小狗,给它们送吃的,它们就绕着转来转去,摇头晃脑。
没有人爱夏来声,也没有人爱夏之安。
所以当谢时轩说他奶奶时,她是有点羡慕的。
季承最近都不在家,蒋茹和她的关系有所缓和,但也仅仅不饿死不冻死她罢了,平日里,亲生的母女仿佛是最陌生的人。
夏之安在手机里存了谢时轩的电话,也加了微信,谢时轩的微信名是一个“,”。她给他备注了一个新的名字——不死树。
不死树不在春日生长,它在四季里疯长。
越是顺利的事情,事后往往越糟糕。
季承回来了。
那天海城下了不旧见的大雪,海城不常下雪,几年才下一次的可能性,今年的雪来的格外早,而且格外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