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罗晓茹想起他们打电竞的情形,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处。
人对某件事的热爱,是藏不住的。
“管航,我能不能问你个比较私人的问题?”罗晓茹再次开口,她心里有个结,“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可以拒绝回答。”
管航表现得云淡风轻:“成,你问。”
罗晓茹:“那天聚会上,他们问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咱们班的女生,你说‘算是吧’,如果我没猜错,该不会是指……”
罗晓茹停住,就算她现在是以迟冉的身份,也无法坦然自若地说出自己名字。
学生和老师之间,最忌讳这种事。
管航侧过头,有一瞬间,他眼里闪过惊喜的光亮,仿佛藏了一份期待被人发现的宝藏。
终于有人发现了。
“嗯,我想你没猜错。”他欣然承认。
即使带着预定的答案,在得到管航的亲自确认后,罗晓茹仍不禁惊讶。
惊讶于荒唐的事件本身,也惊讶于少年的坦荡。
管航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低下头,又抬起头,望着天空扬起舒朗的笑,像已等待这刻多时。
“我一直在想,会不会被人发现这个秘密,我清楚它最好永远不被人知道,但又忍不住期待会有人发现。”
是他最重要,最欢喜的心事,带着不甘的小心翼翼。
“不过被你发现,我倒是不算意外。”管航笑。
罗晓茹没办法像他那么轻松:“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我们很像。”管航说出心里的想法,“迟冉,你也能感觉到,罗晓茹是很特别的人吧?”
当初迟冉崇拜罗晓茹,抢着举手自荐当语文课代表,对比班里其他学生,迟冉有更多机会和罗晓茹接触。
罗晓茹不知道管航指的是哪种“特别”,她只是无奈地轻轻摇头。
管航自顾自讲起来:“从两颗糖开始。”
“糖?”罗晓茹没听明白。
“对,那天她给了我两块话梅糖。”
罗晓茹在脑海中搜索,终于想起上学期有这么回事。当时完全出于偶然,罗晓茹在学校里碰到同事家念小学的女儿,小姑娘正躲在树后面偷喝汽水,她父母管得严,平时不让她碰饮料。
小姑娘看见罗晓茹的时候,变得十分紧张,她问罗晓茹“阿姨,你会告诉我妈妈吗”,罗晓茹笑着摇头说不会,并和小姑娘拉勾。她兜里正好有几块话梅糖,抓出来几颗递给小姑娘,并告诉她“把话梅糖泡在汽水里也很好喝”,小姑娘满心欢喜地道谢。
那时管航下楼去买饮料,刚巧撞见这一幕,罗晓茹顺手也给了他两块糖,十七八岁的中学生和七八岁的小学生,在罗晓茹眼里都是孩子。
她转头便把这事忘记,并不知自己的无心之举,成为了少年的念念不忘。
管航将一颗话梅糖扔到汽水里,另一颗则保留下来,包括篮球赛结束后,“罗晓茹”给他的可乐,他也原封不动地收藏好。
“在我心里,她是个温柔、有趣的女生。”管航说道。
彼此沉默了几分钟,罗晓茹斟酌后,开口道:“管航,我并不认为这是男女生之间的喜欢,只是在那一刻,你放大了对她的滤镜,或许仅仅是一种欣赏。”
罗晓茹:“老师在学校上课,学生每天能够见到老师,表面看两者很熟悉,但其实学校的生活对老师而言是一份工作,她私下里更多更真实的一面,你并不了解。”
“你所谓的喜欢,很可能只是她在你心中片面的形象,是经不起任何推敲和考验的。”
罗晓茹一口气说了许多,她不能放任事情继续发展下去,她必须纠正偏离轨道的错误。
她的确不认可管航所谓的“喜欢”。
管航短暂地惊讶,然后说道:“迟冉,你懂得还挺多。”
他并没有马上反驳,而是默然半晌,细致斟酌“迟冉”的话,然后慎重回答:“或许你说得没错,但我仍保留我的态度。”
和很多同龄人比起来,管航身上没有毛头小子的浮躁气。
罗晓茹:“我也坚持我的看法。”
管航话里带笑:“你这么认真干嘛。”
罗晓茹:“因为我比你了解她。”
她知道自己也会有很糟糕的一面,抛开所有的光环和老师身份,罗晓茹也仅仅是个普通人,拥有喜怒哀乐。
管航没和她在这个话题上争执,他转了个方向,双手握住单杠,稍稍弓背,声音变低:“但我有遗憾是真的。”
哪种遗憾呢?
君生我未生。
相见恨晚。
他没说出口,而罗晓茹听懂了,她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话。
“迟冉,你见过罗晓茹的男朋友吗?”管航忽然问,并刻意避开“老公”这样的亲昵用语。
他望了过来,眸光里复杂晦涩。
“见过。”罗晓茹不明白管航为什么问这个。
“是什么样的男人?”管航好奇,又重复一遍,“我想知道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什么样子。”
天上的云很淡,像是有人用白色蜡笔轻轻涂抹的效果,罗晓茹想起记忆中久违的,穿白衬衫的少年。
“他是个温柔,有耐心,并且很优秀的人。”罗晓茹抿唇,深吸一口气,“罗晓茹是嫁给她最喜欢的人,她这一生都不会觉得后悔。”
就算离婚,也没有后悔过。
管航的眼里有忽明忽灭的亮光,最后他说:“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