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人还能吃胖，迟冉不客气地动筷。
饭桌上，罗鹏绷着脸，因为刚才的事。他觉得女儿都三十多岁的人，还是任性得一塌糊涂，让家人操心。
“晓茹，你开学会更辛苦的。”李子琴说道。
迟冉高兴地讲起：“不会，现在我们班学生都变得爱学习，很少让我操心了，他们上学期期末进步很大。”
她知道李子琴一直对文三班有偏见，所以想多说点，让李子琴改变认知。
李子琴：“有进步是好事，但是他们始终不可能和实中那些学生相提并论。”
迟冉不爱听这话：“那就不比，各自美丽就好。”
罗鹏蹙眉，沉声道：“总顶嘴是什么毛病？”
他自带威严的气势，这话是身为父亲的训诫，也带有教导主任的范儿。
迟冉委屈，她看出罗鹏没消气，便选择沉默，不想再激怒他。
李子琴嗔罗鹏：“今天孩子生日，你少说两句。”
罗鹏拉着脸，噤声。
“晓茹，生日快乐。”李子琴给她夹了个鸡腿。
顿了顿，她又说道：“我说这些，是为你的前程考虑，十二中的孩子，自然会有别的老师带，你留在那里太屈才了。”
迟冉才明白，李子琴绕了一圈，原来还是为转校的事。
李子琴：“附中那边，我们还没推掉，晓茹，妈希望你再认真考虑考虑，你应该把你的才华发挥到更有价值的地方。”
迟冉平和地回答：“我考虑得很清楚，我会继续留在十二中。”
罗鹏再也忍不住，把筷子摔在桌上，高声怒斥：“你做错的选择还不够多吗！从你的婚姻到工作，但凡你听进去一点儿我们的劝告，你都不至于到今天的地步！”
“老江，你别说了！”李子琴急着拦他。
面对始料不及的情况，迟冉吞咽口水。
开弓没有回头箭，罗鹏的怨念憋了很久，他继续说道：“让你劝曾鑫留在本地工作，你不听！让你不要给那个学生补课，你也不听！现在给你指条明路，你还不走！你要犟到什么时候！”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倒好，越活越回旋！”
“罗晓茹，你什么时候才能听进去劝！”
场面爆发，李子琴吼道：“老罗，够了！你别说了！”
罗鹏双手叉腰，气得背过身，胸腔起伏明显。他近花甲之年，有了微微驼背的姿态。
好好的一顿饭，吃成这样，李子琴也不知道该怎么补救：“晓茹，别怪你爸，他是心疼你。”
她原本的人生青云直上，最后却跌落千丈，父母哪有不心疼的。
“我知道。”迟冉开口。
想到同学们的家长，想到罗晓茹对岚岚，想到陈燕对自己，迟冉大抵可以体会一些为人父母的操心。
气氛僵持不下。
迟冉却越来越冷静，她好像明白罗晓茹那时为什么会看起来疲惫不堪。
就在李子琴不知道怎么收场，罗鹏准备甩袖离去时，他们听到女儿的声音。
“人生那么长，怎么可能做的所有选择都是对的？还有很多事不可以用对错来衡量，不是没有听别人的意见，不是自己就很确定那条路是对的，但当我做出选择的时候，一定是遵从我的内心。”
迟冉难厘清成人世界的弯弯绕绕，但这是她活到十八岁，能感悟出的道理。
“我不想活在权衡之中，不想在做一件事之前，考虑‘它是对是错’‘它会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别人会怎么想’，有很多是比‘对错’更有意义的。”
迟冉鼻子酸酸的。
“哪怕我的选择在你们看来是执迷不悟，也请支持我吧，这才是家人存在的意义不是吗？”
“错了就重新再来好了。”
迟冉一股脑说完这些，眼前的视野变模糊，周围变得更加寂静，她勉强看到两抹岿然不动的身影。
事已至此，这顿饭肯定没法继续往下吃，迟冉起身道别：“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迈出门口的时候，迟冉的眼泪决堤，她没带纸巾，只能低头用肩膀处的半袖抹泪，狼狈不堪。
她哭什么呢？是为罗晓茹难过吧。
在她人生处于低谷的时候，身边没有伴侣，不被家人理解，却还要在岚岚面前充当坚强的妈妈，在学校里假装若无其事，她孤军奋战，自己承担了所有。
外人都看到罗晓茹人生赢家的一面，殊不知她隐藏的心酸。
那时，罗晓茹是怎样的心情呢？
迟冉觉得很难过，眼泪越掉越多，半边袖子都被浸湿。
正值晌午，这片地处偏僻，路上一辆车都没有，迟冉用手机叫车，迟迟没有司机接单。
她只能顺着大路往前走，边走边哭。
反正丢的是罗晓茹的人，迟冉安慰自己。
旁边传来汽车鸣笛，迟冉回头，看到了罗鹏的车，他开着很慢的速度：“上车。”
迟冉确认目光所及之处，没有其他可以回去的交通工具，她老老实实拉开后排车门，坐了进去。
罗鹏将车提速，一路往同乐苑的方向驶去。
后排座位上放着纸抽，迟冉记得，这纸抽之前都是放在前车窗那里，她不想那么多，连抽几张纸擦眼泪擤鼻涕。
刚才闹得有多僵，现在就有多尴尬，迟冉低着头在手机上胡乱点软件，忐忑不安。
她不知道罗鹏是不是还要训斥她。
一路无言，最终车在同乐苑门口停下。
“我下车了。”迟冉低声如蚊，小心翼翼地去打开车门。
“生日快乐。”罗鹏说道，并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声音是温和慈爱的。
迟冉顿住呼吸，短暂呆滞后，她重重一点头：“嗯！”
有种拨开乌云见朗日的豁然，迟冉欢快地下了车，罗鹏看着她进了小区，才开车走。
迟冉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罗晓茹，生日快乐。】
愿你往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