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真不像个正经人家的女郎。
但袁绍还是轻轻地接过了那串蛐蛐，小心地拈在指间。他上一次被送这么粗糙又直白的礼物，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他好像有点记不清了。
而后，他将蛐蛐们放在自己的掌心里托着，对孟阿妱浅浅一笑：
“多谢，我很喜欢。”
看着他的笑脸，孟阿妱愣了愣——她感觉，自己花园里的花开了。
没有人能拒绝美人，没有人。
孟阿妱对此深信无疑，毕竟她就不是美人，所以从小到大被拒绝的次数不少。小到求人帮忙，大到学校面试被拒。
她常常发出疑问：“为什么我就不是什么美少女？我要是美少女的话我还是现在这样吗？”
然而现在，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虽然我不是美少女，但——我的主家是美少年啊！”
嗯？少年？好像也没那么小，不过反正也没成年，就算他是好了。
孟阿妱喜滋滋地忙前忙后，她在收拾这趟去本家需要的行李。袁绍说大物件本家那边会提前置办好，所以只要拿些银钱细软就够了。所以孟阿妱倒是挺轻松的。现在的她就是只小狗，对袁绍马首是瞻。
毕竟那晚他笑起来的模样真的是太好看了。
孟阿妱是现代人，而且还是个很跳脱的现代人。对于古代那些弯弯绕绕的表白方式她觉得挺头疼的。反正无论是思维上、身份上还是层次上她和袁绍都是两个世界的人，压根不可能在一起，那倒不如大胆一点将自己的好感都表达出来。反正她也是这座宅邸的仆役，她不介意对袁绍更顺从一点。
启程的那天转眼就到了。那日孟阿妱一早便将自己打扮得整洁乖巧，头上还扎了两个发髻，看上去比以往更加灵动了些。阿碧见她这么积极，不由得打趣道：“哎哟，我们家阿妱收拾收拾果然好看了不少。”
“去你的，以前就不好看吗？”孟阿妱一边说一边用发带在耳边打了个蝴蝶结。
“嗯……这个问题我可不敢回答。”阿碧笑着跑了出去，孟阿妱在她身后做了个鬼脸。
从濮阳到汝南要三天才能到，她打定了主意这次不能给袁绍丢脸。
其实抛开脸这个因素，这些日子她的确承蒙这座宅邸里其他人的照顾，尤其是袁绍。虽然他们并不常见，但从其他人的口中她也能听出一些，诸如嘱咐各位多加关照自己之类的话。出门买东西也常听见那些淳朴的百姓对袁绍称赞有加，甚至听说孟阿妱是从袁府出来的还要多塞几个果子给她……
他似乎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孟阿妱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而后拎起身后的包袱向外走去。
府门外，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与之前华佗朴实的马车相比似乎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但走近一看赭色的裙襕上隐隐绣着云纹，拉车的马也非常健壮，时不时喘口粗气，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孟阿妱被它的气势吓得后退了几步。
就不能像之前阿旉那样温和点吗？
“怎么，害怕吗？”
孟阿妱闻声回头，却看一双目光柔和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似乎还隐含着笑意。正值盛夏，袁绍穿着材质轻薄的水色长衫，身姿挺拔地站在不远处，仿若一尘不染的仙人。孟阿妱眨了眨眼睛，总感觉现在自己说话会惊扰到对方。
见她呆呆地不答，袁绍便缓缓走到她的身边，笑道：“越是烈马越难驯服，稍有不慎就可能伤筋动骨。可一旦将其驯化为自己所用，便可彻底获得一颗忠心，日后无往不利。”
孟阿妱先是愣了愣，而后轻轻地“啊”了一声。
“正是知道如此，所以才不能在最开始的时候就退缩。”袁绍一面说着一面走近。他与那匹马儿此刻只咫尺之距，与孟阿妱也在方寸之间，“就算害怕也不能表露，至少不能让其他人看出来。驯马如是，人亦如此。”
说话间，他的手掌已经轻轻地抚摸上那匹马的脖颈。他的动作很沉稳，并没有惊动那只大动物，反而看上去一副顺服慵懒的模样。
他好像有一种魔力，可以令其他生物的心平稳下来。
孟阿妱想笑，但她却下意识地说：“若是人心真有这般简单，那就好了。”
忽地一阵风起，惊动了枝头的鸟儿。一阵翅膀扑棱声响起，似乎是要打破二人之间莫名的死寂。
孟阿妱紧张地抿住嘴。
她……好像说错话了？
可是，她就是莫名地想告诫袁绍——不要轻信他人，永远对人心保持怀疑，才能让自己立于安全之地。
她紧张地看向身旁的袁绍，但此刻的他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情，看不出与往日有何不同。但越是这样，越令孟阿妱感到心慌。
说不定刚才她就应该随口附和几句，就是因为她这样老是说话不看场合以前在学校里压根融不进那些女生们的小团体。
孟阿妱心虚地将头埋低，盯着自己的脚尖。
就在她心中七上八下的时候，那个温和的声音又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阿妱说得有道理。是我疏忽了。”
孟阿妱抬起头，正与袁绍四目相对。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丝毫恼怒的意思。这样的神色让孟阿妱下意识地想说声“谢谢”。
而就在这时，马车上的裙襕被掀开了。
“主家，是时候走了。”春二招呼道，然后他一转头，又看见了袁绍身边的孟阿妱，脸色瞬间垮了下来，“还有你，是不是又在偷懒了？”
孟阿妱脸上维持着笑容，心里只有三个字：熊孩子。
“无妨，春二。是我叫阿妱陪我聊天的。”袁绍出声缓和了二人之间尴尬的气氛，然后他点了点头，“是时候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