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小跑的孟阿妱吸引了不少路过家仆的目光,但她管不了那些,只有回到熟人们的身边她才能获得几分安全感。等她到了最初起点的时候,正看见他们的主家从正厅里出来。
虽然别的她不清楚,但主家对“礼节”的要求似乎颇高。虽说从未严词厉色地说过那些事,但孟阿妱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有几分自觉的才对。
于是她立刻刹住了脚步,调整了一下姿态后小碎步走了过去。
“主家。”她微微行了个礼。
听见她的声音,袁绍显然愣了一下,他问:“你方才去哪里了?”
孟阿妱想了想,决定如实相告:“是小公子说找婢子有事。”
她稍稍将头抬起了一些,却见眼前的人轻轻蹙眉,继续问:“他没有为难你吧?”
嗯……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他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地为难了孟阿妱,但很快又被孟阿妱“报复”回去了……这勉勉强强算扯平了吧?
既然是扯平了,那她再打什么小报告那就太不是人了。
“没有。”孟阿妱笃定地回答,“小公子找婢子只是问了些关于主家的事。”
她看见袁绍满脸写着不信,但却又没直说出来,只是点点头,算是结束了眼下这个话题。
这时,那名一直为他们带路的仆役走了过来,道:“奴婢已经让人将房间收拾出来了,公子若是累了便去休息吧。”
“有劳你了。”袁绍道,而后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问,“阿姊也回来了吗?”
“是。”仆役一边带路一边回答,“大娘子正陪着小少爷的。”
化身偷听怪的孟阿妱在后面努力记住这些信息:阿姊,小少爷,这些人也是袁家的成员,只是她并不清楚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只是走在前面的袁绍突然改了主意,说:“那先带我去见见他们吧。”
他说完,又转过身看向后面的三名仆从。
“你们可先去休息。”他说道。
其实刚刚一路下来,孟阿妱的确觉得身体有些疲惫了,现在得到这样的命令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她不由得一个劲儿地点头,两边的阿碧和春二倒是彬彬有礼地答道:“唯。”三人一比较,孟阿妱显得尤其突出。那名带路仆役看着这个跳脱的女子微微眯了眯眼睛。
于是,三个人便率先去了仆役们的屋子。虽说只是给仆人的居所,但依旧打理得很整洁,空间也很宽敞,虽然是大通铺,但只要能躺着,孟阿妱也就没什么怨言了。
唉,虽然她更想念自己原来那个柔软又舒服的大床啊。
她躺在床铺上,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那里灰扑扑的,什么都看不到。她莫名地开始有些伤感。也不知道那边的世界现在怎么样了?她的穿越会不会给家人带来麻烦?万一她就这样回不去了……
她以前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一直觉得就算想也没办法解决,不如用充实的劳动时光暂时逃避一下这些想法。但现在,她彻底地放空了自己,某些事情也就变得无法回避了。
如果只是短暂的停留,她或许会很乐意,因为她会将一切看做一场旅行。
可如果没有尽头,那便是掉进了无法逃离的牢笼了。
她翻了个身,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
孟阿妱习惯了曾经的衣食无忧、平安和乐,她没办法想象自己生活在一个属于战乱的时代,如果她足够强大,或许会站出来改变未来,可眼下,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婢女,扛不动沉重的兵器,也没有那些谋士的头脑,能做的不过是目睹时代的列车飞速地冲向注定好的轨道。
说到底,她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时代呢?
孟阿妱用力抿了下嘴唇,然后视线一扫,看到了身旁的阿碧。她闭着眼睛,不知是在小憩还是在单纯地闭目养神。
于是孟阿妱试探地呼唤道:“阿碧?”
很快,她就得到了回音:“嗯?”
孟阿妱在脑子里滤了一遍能和阿碧聊的话题,然后她问:“主家的阿姊是谁啊?”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阿碧将身子转过来,与孟阿妱面对面地躺着,“不过,我也不太清楚。我来这里的时候,大娘子就已经嫁出去了,很少回来的。”
孟阿妱撇撇嘴,心道也没什么,说不定之后也能遇见。于是她又问了下一个问题:“那小少爷又是谁啊?”
“这个我知道。”阿碧说,“而且你也应该知道。小少爷,可就是咱们的小少爷呢。”
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孟阿妱反复消化了许久后,才试探着问:“可是……主家的孩子?”
“没错。”阿碧点头,“仔细算来,小少爷今年也要满四岁了。”
孟阿妱突然觉得有些失落。她家的美人花原来已经名花有主了,可是她却从未见过那个“主”,也没听说过有那个小少爷的存在。她心有不甘,却还是故意去问:“那咱们夫人呢?她在哪里?”
提及此处,阿碧的神色带上了几分伤感:“夫人诞下小少爷后不久便撒手人寰了……而且……”
“而且?”
“而且我总感觉,”阿碧说这话时突然把音量压得极低,“我感觉咱们主家不是很喜欢夫人,也不喜欢小少爷。”
“不喜欢?”
阿碧点点头:“自从夫人去世,主家从未主动提起过她,对小少爷的事也算不上心……哎呀,这本来不是我这等人能议论的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孟阿妱轻轻地“欸”了一声。不过她也想得到。姑且不说袁绍从未提起他有一位已逝的夫人和一个年幼的儿子,去外地做官却将孩子放在本家,不管怎么想都不是一个充满父爱的人会做出来的事。
一个不满四岁的稚子,无父无母地生活在这么大一栋宅子里……他的心会变成什么样呢?
原本孟阿妱还对这个人稍稍有些改观,但现在这么一看,说不定他就是个冷漠的人。
或许是看见孟阿妱的表情有些凝重,阿碧又换了一个话题:“对了,你今天见到小公子了吧?”
“嗯。”孟阿妱闷闷作答,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样?他究竟为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