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的鲜血,染红了地面,那是她何家满门男丁。
眼见头颅悬挂于城门,世说何氏滔天大罪,我何家确有罪,代代忠良,忠君爱主,更以满门鲜血祭了这个世道不公,权臣当道的好时代。
醒来时刻,堂中已无人,唯有眼角的泪,身上披着的披风告诉自己,大梦已醒。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就看见净音换了身平常的纳服,站在堂外,立于雨中。
她惊叹这场雨持续的时间之长,诧异他为何不入堂。
她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仅她一位女子,便明白了。她看向堂外,看雨,也看他。
他似是感受到她的视线,转过身来,朝她走来。
仅此一步,他没有踏过门槛,他们隔着门槛相谈。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施主,你醒了。”
她看着身上的披风发楞,随后拿掉身上的披风,抱在怀里看向他。
净音看了看她的动作,解释道:“我见施主睡着了,怕你着凉,就叫你的侍女小春给你披上了。”
她听完他的解释,转换了话题,“我睡了多久?”
“一个时辰。”
“这场雨,下得真是时候。”摸着发鬓凌乱,她将头上的发簪取下,秀发如瀑布般散开,净音转过了身。
待她盘好发髻,净音转回身子,面色如常。“施主好雅兴。”
话虽如此,听在何怜耳边,却像是变了话语,她觉得净音的话像是在指责她,失去了孩子,却还有心思在此地赏雨,还高眠许久。
她似是被自己第一想法的狭隘惊到了,她勉强扯出一笑,内心止不住有些惊慌,自己到底终究被同化了多少,自己又能做自己到几刻。
想到这里,她心里升起一片雾霾。
“施主?可是身子不舒服?”净音见她毫无反应,开口道。
“无碍。”她想站起身来,奈何身子保持这个姿势,已有些腿僵,差一点摔倒的时候,好在她扶住了门槛。
净音虚掩着收回了想扶起她的手,等着她自己一点一点扶起门槛,慢慢起身。
她看着自己扶着门槛的手,笑了笑。
这双手,原本十指不沾水,白嫩光滑。
如今有了手纹,粗糙生茧,那是她常年挑水,做些杂活时留下来的。小春一个人忙不过来的时候,常常是她亲自,将桩桩件件打理好。
“净音,你说,只要内心虔诚祈祷,就真的可以减少自己内心的罪恶吗?”
“能回头,皆是岸。”
“那故意犯下的罪孽呢,自己结的恶果呢?”
“??????”净音沉默地看向眼前的女子,脸色有些动容。
“其实他们没说错,我是自己摔下去的,我并不想要那个孩子,我??????”
净音听了她的话语,有些意外,他看着她,感受到眼前之人离他已经越来越远。他看着她双眼泛红,嘴唇微微颤抖的样子,缠紧了手中的珠子,低下了头。
最终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抬头看向她,对着她,却不敢看向她的双眼:“施主,生命皆是恩赐。事已酿成,有道是知悔者可将功补过,不如贫僧为其超度,愿他来生轮回得安乐。”
她闭上双眼,朝他行了一个大礼,却只能对着他说出谢谢两个字。
他受了她这一拜,他们之间,自此只有普渡与被普渡的关系。
“做完法事,我们能和谈一番吗,只此一次。”
“好,待做完法事,于堂前石像处会见。”他双手合十,“那里人多,人尽观知,不没你声誉。”他转过身,辞别何怜。
何怜又咳起来,她望着他已走远的背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咳着咳着,她将手上的披风往自己身上披去,跨过门槛,她回头望了一眼佛像。
许是眼花了罢,她竟觉得佛像在不断发散金光。
佛容慈悲,她最后还是虔诚着,重新跨进门槛。对着佛像,双手合十,庄严地朝着佛像一拜。
随后又跨过门槛,被普渡的光芒似乎撒在她身上。
她拢紧了身上的披风,摘下了头上的白绒花。
将它扔向了再生池,白花再一次在池中开花。
缘散缘来,花又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