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没有重兵把守,里面甚至还有女人在生孩子。一群人犹疑不定,忽然听见其中婆子惊叫,我爹冲了出来……
赵叔朝他走近,心中越是五味杂陈,说的话越是强装漫不经心,“老望啊,你说我这名字起的不错吧?望尘,嗯,肯定比你——老望!”
他突然情绪失控地大叫,颤颤巍巍地蹲下,面对着我爹,一个糙男人眼眶都有些发红。他终于看清了我爹的神情。
老望,你绝对后悔了吧?
我爹一出营帐,一大群妖人就围了上来。
“怎么就一个?”
“怎么回事?将军帐前没护卫?”
我爹挥剑乱砍,他资质平平,再加上寡不敌众,根本没伤到几个人。
“这是将军?大爷站这不动都打不着!……啧,还挺狠。”那人扫了一眼自己流血的胳膊,踹了我爹一脚。
“真是没用,就这还当将军?丢人!”
我爹没反驳。
他知道自己资质平庸,比不得别人,也从来不是习武的料,只不过五年前天境去人境抓壮丁充军恰好赶上了而已。
不比其他人的郁郁寡欢,他倒是跃跃欲试,“我会干好的,我要当将军。”他当时对赵叔说。
他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剑都插不直。
但他要当将军。
发兵的时候他会因为跑得慢被同军的人撞倒在地。
但他要当将军。
他第一次拉弓射箭的时候血染红了弦,赵叔笑他细皮嫩肉。
但他要当将军。
“我要当将军。”他抱膝坐在营帐外,夕阳灿烂地燃烧着,烧得他满脸鲜血。他抬手轻轻锤了一拳旁人的肩,“听见了吗?我要当将军。”
赵叔笑着应他,“是是是,望将军。以后可别忘了找我做你的侍卫。”赵叔冲他挤挤眼,“咱们可是兄弟。”
“来来来,大伙们都见见!从今天起,这小子就成咱们的赵副将了,也算是半个将军……这小林以后可就是你的侍卫了,本来就都是兄弟,就别用对那帮神仙的那一套了,都是兄弟……”
我爹拿着剑又冲了上去。
不怪你。
他第一刀砍偏了。
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
他这次倒砍中了,但力道不够,伤口不深。
都怪我能力不足罢了……
对面的人人一手抓住了剑刃,嘲道:“剑都拿不稳的废物。”
我爹却依旧死死抓着剑柄,没松手。
好像只要他抓着,有些事情就没有那么遥不可及。
他可是要当将军的人。
“大哥,怎么办?”
妖将看着我爹依旧握着剑柄不松手,狞笑道:“怎么办?当然是陪这位将军玩玩。”
妖将松了手,“来人。”十几个妖人齐齐围上来硬生生把我爹摁得跪了下去,起初我爹拿剑支着地死撑着不跪,直到后来——剑断了。
“很好。”那妖将走上前来细细打量着我爹,突然道:“我刚刚听见营帐里有女人是吧?”
一群妖人哄笑了起来。
“留两个摁着他,剩下的随意。”
“畜牲!”我爹挣扎着,却只能做到扭过头去。他看到一群妖人兴冲冲地冲了进去,还不时彼此相视大笑,嘴里恶俗淫|秽的话就像沟里的蛆虫一样蠕动进他耳内,“畜牲!畜牲!”他接着骂道。
一个摁着他的侍卫朝他后脑扇了几巴掌,硬是把他头扳正回来。
“哎呦,还哭啦?”妖将拿脚尖挑了挑他下巴,讥笑一声,“啧啧啧,哎我说,将军,”他把后面这两字说的极慢,像是要用自己的语气活活压死我爹似的,“那里面的是你女人吧?”
“畜牲!”
“还刚生完孩子?”
“畜牲!”
那妖将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方才进去的那些人又一个个退了出来。
“大哥,一个婆子长的太丑实在下不去手,我杀了,倒是还有一个漂亮的,可惜死了。”
妖将先是一愣,又故作惋惜,低头看向我爹,“哎呀呀,怎么还死了?”
“……”
“哟,这次不骂了?呵,”他回头看向说话的那个,“是人吧?”
众妖摸不着头脑,“啊?是。”
妖将把抬起的脚放了下来, “那不就行了。”
是人就行,还管什么死活?
一群妖人恍然大悟,又一个个大笑着涌了回去。
“畜牲!”我爹红了眼,拼命挣着大吼大叫,“畜牲畜牲畜牲!畜牲……畜牲……”
他声音渐渐低下去,突然号啕大哭起来,“我对不起你啊……对不起……”
妖将点点头,故作姿态道,“是挺对不起的。”
他走至我爹身侧,左耳听着他号啕大哭,右耳听着营帐内淫|秽恶笑,提着剑叫道:“将军。”
我爹没听见,他倒不厌其烦,接着叫,“将军,将军,将军……”
我爹终于听见了,含着眼泪回头朝后看,听得妖将说道:“要看着营帐死哦。”
他没了呼吸。
妖将的剑从他身后贯穿而过,恰好支在地上,生生把他以这个姿势固定住了。
妖将接过一旁侍卫递上的手帕,摇着头感叹:“真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呢。”
他对着自己的“作品”欣赏了良久,忽然道,“待会从营帐里找两枝花来,给他别在鬓间,这才够凄美。”
旁边几名侍从奉承了几句,他跟着大笑,“那些说书的又得谢谢我们了,这不,又创造一个故事,哈哈哈……”
笑声中,那滴凝在我爹眼眶中许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他更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