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捂不住,浓稠的鲜血不停往外渗。受伤已经够疼了,可她还清晰地感觉到身上的烂肉在长好,一点点长好又再次被粗暴地破开。
龙坳原地发了会疯,长剑一丢,目光又回到了她身上,“问题在你对不对?对不对!你死不了,但其实已经伤得像个死人了,所以我的死术才对你无用对不对!一定是的!我已经会了,我能使出死术了,只是怪你,怪你……”
他着了魔似的念叨着,又突然身子一弯,闪身扑到她面前,强硬地拉起她的身子,掐着她脖颈吼着:
“你好快一点啊!身上的肉长快一点啊!快用生术!用生术!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成功,你想坏我的事,你想拦着我哈哈哈哈哈哈……你做梦!我会的我会的我会的!我会成功的!”
有时又是在她喘息呻|吟的时候故作姿态地关心,声音略微平静柔和,眼神却装得心碎。
“幻灵,你会死术的对吧?你其实会的,你不想告诉我对吧?”
他也倒真放得下自尊,竟然跪着靠近她,一把揽进怀里,在耳边说话:“怎么能不告诉我呢,我说过爱你啊,我是第一个对你说爱的人,你怎么忍心不说呢……你会的对吧?快告诉我,好吗?”
幻灵身上流着血,疼得说不出话,龙坳就低下头吻她。
他手扣着她的伤口,血还汩汩流着。幻灵没力气推不开他,只能受着他落在唇瓣、眼角,额边装模作样的温柔。
她只觉得恶心,太恶心了。
她怎么能落到这幅田地呢。
幻灵不是没想过逃,可她年纪轻轻就被扯进了那殿内,像被一条红布强行蒙住了双眼。布上面写着满满当当的喜字,但她只觉得像她自己的血。
她太早被关进这不见天日的天境了,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更不知道能去哪,何况这牢笼外还有那么多双笑脸和冷脸,把她团团围住,出也出不去。
她的日子平乏痛苦得一眼都能望到头,以至于她很早就设想过自己的结局。
被折磨一生,最后龙坳陨世时她被迫跟着同死陪葬,这是幻灵与历代天帝的宿命。
又或者在哑阁里拉着他一同扑倒在那柄剑上。
就该让惊忧斩掉他们这样的万恶。
可是第二个想法太难实施,她体弱,一般在哑阁的时候都早已被折磨得没半分力气,哪有机会置他于死地?
所以幻灵曾不止一次地想,她或许就要这样烂在哑阁里了吧。被刀剑捅得像一摊烂肉,每日趴在那阁中的地面一动不动。
她是有了孩子,但这并没给她多少念想,不过是一个工具给别人的孩子生了个玩具罢了。何况她也没工夫管他,她自己都自顾不暇。
那天夜里龙阙竟然没睡,他眼珠黑亮亮的在夜里,吓了她一跳。
她没说话,只是费力地朝床边挪着步子。
龙阙小声地唤她:“娘。”
她身子一颤。
那时他还小,她白天也见不到,很少听到他喊娘。很难否认,她很难回避“娘”这个字眼,也自认担不起这个字背后的情感。
龙阙说:“我是不是没有人爱啊,他们都不喜欢我。”
幻灵回过身去看他,眼眶不由一热,但好在殿内黑,他瞧不见。
“娘也没有人爱,那我就爱娘。我爱你算做一个,你爱我算做一个,我们就都有人爱了。”
那是她第一次被爱。
她在心里恨恨反驳白日里龙坳的话,那个虚情假意的人才不是第一个对她说爱你的人,她的小阙儿才是。
从那一刻起她就决定了,如果这辈子她左右不了她自己,那她也要竭尽全力护住一个人。
那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毫无保留地爱她的人。
所以当她听到龙坳说,玩具只是儿时的趣味,长大后就只能成为负累的当晚,就把龙阙推下了天梯。
那是她爱的人,和她曾向往过的地方。
·
那是龙阙走后的第二年零四个月,天境难得春暖花开,枝头繁花,穹空翠鸟,好不惬意。
也是在那天,幻灵等来了机会。
她看见那把斩万恶的剑离她很近,与她刚刚瘫倒的地方仅有一步之遥。可龙坳离得远,力气又大,她杀不了他。
就在这短暂的盯着惊忧的时间,她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她不要他死了,她要给这个疯子一个疑惑一生也求不到结果的问题。
幻灵站起来了,对面前的龙坳只笑了一下,就捂住心口,面露苦色,大呼疼。
龙坳喜出望外,“成了?”
她神色痛苦地摇头:“不知道……再、再试一次吧……”
·
龙阙学成惑术,重回天境的那一天,正好看见他娘的尸骸刚从哑阁里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