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啊……”景帝眉毛一挑,抬手指着文紫金道,“你告诉朕,朕偏心在哪?”
文紫金俏皮道:“皇上明知紫金敬蝶妃娘娘为义母,却让云六妹妹为娘娘作诗……”
她转过身,冲着云蔽星眨了眨眼睛,“云六妹妹才学过人,定能博得满堂彩,可紫金却白白失了向义母尽孝的机会了呀。家父向皇上尽忠,紫金却不能向娘娘尽孝,待紫金回了家,定少不了家父一顿数落。”
“你这张嘴呀,”景帝笑着摇了摇头,似是拿她毫无办法,他四下看看,问道,“你父亲呢?他没有来吗?”
“家父偶感风寒,在府上养病呢,倒是家母此刻正在堂内,”文紫金转头看向人群中,唤道,“母亲!”
一位妇人自人群中走出,她衣着华贵,妆容浓艳,眉眼间隐隐透出精明与算计。
妇人看也不看四周之人,直直向上位行礼,“臣妇见过陛下,娘娘。”
蝶妃笑盈盈道:“文夫人不必多礼,你我姐妹二人许久未见了,你坐过来,同我说些体己话吧。”
言罢让下人赐座。
文夫人也不推辞,依言坐在了蝶妃旁边。
景帝笑着对文夫人道:“文夫人,你这女儿真是生了一张巧嘴,我看啊,怕是太傅跟她斗嘴也讨不到便宜!”
文夫人恭顺道:“臣妇教女无方,还望陛下恕罪。”
“哎,朕可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景帝摆摆手,又对着文紫金道,“文紫金,你方才说朕偏心,那依你看,朕怎么做才不算偏心?”
“这紫金可不敢说呀。”文紫金眨了眨眼睛,状似委屈道。
“你这丫头,你有什么不敢说的,”景帝被她逗乐了,笑道,“大胆说,恕你无罪。”
文紫金见皇帝笑了,便也笑着说道:“那紫金便斗胆,也献丑为蝶妃娘娘赋诗一首,若是能入您和娘娘的眼,那便是好诗成双,好事成双啦!”
此言一出,立刻引得景帝抚掌大笑。
此时,景帝身边的一个少年却突然起身,这少年生了一双狐狸眼,眼尾微微勾起,他一脸不耐地向景帝一拱手,飞快道:“父皇,母妃,儿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你坐下,”景帝瞪着眼睛,斥道,“让你走了吗?身体不适叫太医过来。”
蝶妃见状,立刻温柔地抚上景帝的手,随后抬头看向那少年,不赞同道:“老九,你先坐下,你父皇正在考查朝臣子弟,你怎可如此不懂礼数。”
云蔽星听见蝶妃的话,心里有了计较:这个少年恐怕就是蝶妃的独子——深得皇帝宠爱的九皇子了。
早就听闻皇帝有意将文紫金许配给九皇子,九皇子却一直对此事颇有微词,今日一看果真如此,九皇子只是听文紫金说了几句话,便急于抽身离去,而文紫金一双眸子却牢牢锁在了九皇子的身上。
“皇上,蝶妃娘娘,”文紫金看景帝面上隐有怒意,立刻笑着凑上前道,“书院隐于深山,现下虽是苦暑,此处却凉风习习,九殿下初来乍到,恐是凉意入体,难免略感不适。不若臣女带殿下到院外晒晒太阳,以日光暖身,去除凉意,也免得再劳驾太医院了。”
“还是你周到,”景帝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如此,你便先行作诗,再陪老九一同出去走走吧。”
“那臣女便献丑了,”文紫金朝上位一拜,稳步行至大堂中央,悠然道,“姝红芳菲紫金芬,纤舞巧影渐似深。惟愿翩跹君常伴,得见人间四季春。”
文紫金这首诗并不怎么高明,遣词造句既不见才气,也无甚新意,好在十分讨巧,既把自己的名字写进了诗里,还夸赞了蝶妃的容色与舞姿,更是讨了景帝的欢心。
景帝一听,果然龙心大悦,“好一个‘惟愿翩跹君常伴,得见人间四季春’,你倒是深得朕心啊!”
文紫金调皮一笑,“紫金不过抛砖引玉,写的不好皇上可莫要怪罪。”
景帝笑道:“紫金文采过人,太傅教女有方。不过这诗作的如何,朕说了不算,你义母说了才算。”
一旁的蝶妃微笑颔首,“臣妾很喜欢。”
蝶妃对文紫金面露慈爱,眉梢眼角皆是温柔,然而,只有云蔽星敏锐地捕捉到,蝶妃在听到皇帝的话时,流露出了一丝浅到令人难以察觉的不适与失意。
据传蝶妃是舞伎出身,因舞姿翩然若蝴蝶,被景帝赐“蝶”字,一路从小小的才人爬至妃位,个中艰辛,不言而喻。
虽然深得皇帝宠爱并诞下皇饲,蝶妃在这后宫之中依然举步维艰,被其他家世显赫的妃嫔狠狠压制,只因她出身卑贱。
以一身皮囊和奇技淫巧挽留圣心,宛如一只被豢养在深宫的蝴蝶,一只被权势玩弄于股掌的爱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蝶妃又怎会不知以色侍人的苦?
文紫金的诗,看似讨了皇帝的欢心,实则难以避免地触碰到了蝶妃隐秘艰涩的心酸事,然而蝶妃又不能当众扫了皇帝的兴,只得强颜欢笑,出言褒奖,却不想被从小便察言观色、遍尝人心冷暖的云蔽星看了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