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节闻言摇摇头,摇完头才发现她看不见,于是诚恳回复:“不知道。”
言着一下笑开,她眨眨眼:“我在学校门口,今天晚上的月亮特别亮。”
她顿了顿继续:“刚才我妈把手机交给我,现在跑没影了。”
程节很轻地笑了一下,语气温润和风:“待会上交给老班吗?放假再拿?”
“对啊,”眼前的长排路灯迢迢通天,她被暖融融的光晃了眼睛,应道,“等下偷偷放到办公室那个收手机的盒子里,还好我妈给我补了电,不然估计得关机。”
“嗯,”程节低低回应,抬眼看向车流来的方向,抿了抿唇角问她,“我们这样聊天会耽误你晚上写作业的时间吗?”
言着倒真思考起来,不无可惜地感慨:“只好放学回宿舍加班了。”
程节啊了一声,语气无可避免地带上担忧,但偏偏他又极为不舍,卡了两次才断断续续将话说出口,仿佛下定决心般:“那你、你,你赶紧把电话挂了,回去吧。”
越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小,应该此时乘坐的那路公交即将到站,他小幅度地牵扯嘴角又缓缓抿紧。
言着的笑意穿过电流直击他的心跳:“骗你的,我差不多写完了,再陪陪你。”
程节的心口犹如被羽毛包裹完全,蓦得往下一塌也能落进柔软的梦境,他嗯了一声,躲到广告牌后面才慢慢开口:“我现在在公交站等车,但车还没到。”
言着听出他语气里隐隐渗出的委屈,她的笑意掩不住,整个人仿若下一秒便要笑倒,她沿着地面的缝隙往前走了几步聊作解闷,闲闲问他:“所以觉得无聊给我打电话?”
不料程节反而严肃起来,双手握紧手机蹲在不起眼的角落:“不是因为无聊才打的,是……”
他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于是话题终止在这,他叹了声气,试图遮掩小心思:“我要是说打错了,你信吗?”
言着又朝前跳了几步,气息平稳,恳恳接上话头:“当然,你说什么我都信。毕竟你看起来就很不像会骗人的样子。”
程节翘起嘴角:“得到如此高的评价,我是不是该说声谢谢?”
言着上扬语调嗯了一声:“当然。”
程节大概能想象到她此刻的样子,但他仗着她看不见,稍微有些许不好意思地将脸埋在臂弯,单手握住手机默默拿远,无声地笑得很开。
过了一会,他以拳掩嘴轻咳一声,语气里深藏不舍:“我们是不是该说再见了?”
言着扫了眼时间:“好像差不多了,那就,明天见?”
程节先是嗯了一句,随后刻意一字一字地向她诉说,音调缱绻:“明天见。”
在电话即将挂断的那瞬间,他不管不顾言着是否能听见,状似呢喃地出声:“……没打错,我故意的。”
啪,一切归于平静,只余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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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下半学期的第一次月考被提前到十一国庆之前,学校按照今年高考的题型,重新改良了月考的试卷,难度有了全新且全面的提升。
在一众学生苦考试久矣的哀嚎声中,高中阶段为数不多的长假吹响号角。
言着早就约了三俩好友,奈何他们纷纷表示不愿出门,除了盛舒。
盛舒不动如山地坐在游乐园露天的休息区内,垂首望着手机上打进的那通电话。
没有备注,只有号码。
她神色未变,返回主界面将手机静音,安静地等待它断掉变成未接来电。
言着很快买好果汁饮料返回,伸手递了一杯给坐在对面的盛舒。
盛舒稳稳接过。
吸管被插入冰镇的果汁,言着嘬了一大口,刚想开口却被呛得只能捂住嘴巴咳嗽两声,盛舒将果汁搁在桌面,抬手给她递了张面纸,随后将手机反扣。
言着敏锐地察觉到盛舒瞥过手机屏幕后那轻微的变化,因为太过轻微,以至于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她倏得想起刚刚过来时盛舒手机界面来电的提示,于是小小地打了个哈气,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不经意地询问:“有人找你吗?”
盛舒语气平常,抿了一口果茶,将手机往包里收:“没什么,骚扰电话罢了。”
没过几分钟,第三通电话打进来,盛舒连看也没看。很快来电蓦得断掉,几秒后接近新的一通。
言着的眼尾向下垂,整个人透出一股委屈的色彩,就这么直勾勾地紧盯盛舒。
“好吧,我承认,”盛舒无奈地叹气,“我刚刚确实骗了你,电话是来催我上钢琴课的。”
言着仿若石化:“钢琴课?你今天还有钢琴课?”
盛舒知晓她的意思,眉眼一落:“临时塞的,想着翘了也没事。”
“看我的眼神。”言着瘪瘪嘴,狠狠拧眉。
盛舒投降道:“我不该不告诉你,也不该骗你。”
言着双手撑住下巴,左右望了两眼,深沉开口:“上,只是痛苦几小时;不上,那可就是狂风骤雨了。”
盛舒:“……概括的非常精辟。”
言着转回视线,笑眯眯看她:“别担心我,我自己可以的,快去快去。”
盛舒心下了然,她知道她的性格,即便自己现在强留,她也不会开心,微不可察地叹口气起身:“你真的可以吗?”
言着伸手拉住盛舒搭在桌上的手,眉眼弯弯:“当然,我是谁。”
盛舒定定地看她,决定不再多说,视线朝言着身后的某处望去。
那里悄悄地探出了圆乎乎的玩偶熊脑袋,熊掌扒住拐角的墙壁,眼巴巴地往她们这边瞅。
盛舒很轻地勾了下嘴角,最后叮嘱她注意安全、早些回家。
言着送她到门口停下,摆摆手跟她道再见,目送她离开后沿着原来的道路返回休息区。
她觉得自己像被装在玻璃制成的容器里,她能清晰地感知周围的世界,却又偏偏不在其中,始终有一层隔膜将她与他们定义得分明。
她难免觉得符合情理的沮丧有可能也是一种负担,于是在人群之中,她安静得像个不知名的过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