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要从李越母亲那辈说起。
妧氏当年,倾国倾城分量太重,一顾倾人那是绰绰担得上。虽不是正室所生,但也称得上名门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据说先帝也曾唏嘘于其美貌,正要纳入宫,便听说早已和某某进士私相授受,不耻,作罢。
这个“某某进士”,就是当初白手起家的二甲第七名——张之冲。
而后妧氏父亲,霍家家主听闻后大怒,存着个幻想认为自己本可以当上皇帝陛下的老丈人,前提是没有这个姓张的穷书生。
张妧两人被强行分离后,张之冲没考上庶吉士,身后也没什么背景,就被分到了临安府外做了个冷冷清清的七品芝麻官。妧氏与将军之子、曾经一甲第二探花郎、当今翰林学院学士定亲。霍侍郎这波可是亏了,怎么就没有攀上那条龙腿儿呢?偏偏女婿还只是个才高八斗的世家公子,亲家还只是个战功赫赫的从三品大将。
霍家能把名声不甚雅的庶女嫁出去,还得靠李奉遥李探花那把痴情犟骨头。妧氏天生丽质,也该是人家气运。李奉遥还能等她回心转意,待她如初;张之冲三年后右迁临安府于潜县县令也还对她仍有念想,对她的儿子,虽不常见,但见则待之如亲生。
李越小时候受了委屈就说要去找张叔叔,李奉遥看着挖出三尺的墙角,恨恨不言。
于潜会完张之冲,就再往南彻底离开临安府。李越原本的计划是如此。
然而世事难料,青灯古佛前的大师都说不准,无知小子难道就能安稳无恙吗?在他行进线上,两条命运的交汇点在等待着他。以李越的品性,必定会赴这场上天捉弄人的约。
于潜以东,有一方土壤养护着一村子的只那一种树。粗干糙皮上,缀着朵朵乳白透黄的玉兰,活像姑娘配草莽。一眼望去,成排的树干上都是同样的白嫩。
花如此,人同此。南方的姑娘也有着似玉兰花般的娇俏楚人。
零星散落的茅草屋中有一户门前的玉兰显得较为颓败,好几片白瓢瓣正在花盛时节就已在凋零。仿佛还能听到玉兰在抽泣,伤春悲秋还不算,正值十二月中旬,一年到头算是苦遍了。
哭冬的人此时正围在粗质陶盆一周,中间的碳火烧的奄奄。围着残喘火苗的三个女子一言不发。
家中唯一的男人还在隔壁邻居那儿商量对策。
一圈茅屋里死寂得可怕,女人的脸被烤的红糙红糙的,嘴唇却是乌白乌白的,都凝视着中间快要烧尽的柴。
年龄最大那个“川”字皱眉就没缓下来过;最貌美的年轻女子萎缩着眼皮一副死鱼样,总感觉她与这个世界已经没了什么联系;年纪最小的压着一边儿眉磨着牙恨恨盯着有的没的往外冒的火星子,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什么人撕烂吞掉。
小妹终于坐不住了,唰得一下站起来,母亲都吓了一大跳。
她风风火火钻进一旁屋里,却是轻手轻脚掩上了门。
扑进有着淡淡霉味儿薄薄一层的被褥里,把头死死摁在下面,无声苦着一张脸掉眼泪。
外面的母亲见小女儿闷头进去,绷着一张脸,看了看大女儿。
这张脸越发美丽动人的,身材也越发婀娜……
这户人就因为她而有些与众不同。但凡是男人,必定会有绕有兴致;但凡是女人,必定会津津乐道。道什么呢?有所托人否?有婚约否?
这家主外的男人叫施仲全,唤作施二郎;女人是个裁衣匠,只知道姓尤,都叫她尤缝人。大女儿施苗苗算是个村花儿。小女儿施小小才十四就看得出有点美人坯子的模样了。
不过当时叫“某小小”的女子实在太多,夫妇俩没读过书也不会起什么名儿,为了不你家“小小”我家也“小小”,施仲全干脆叫她小十。因为小施念起来绕口。
人都说长女沉着稳重,小女活泼明丽。放在这家人身上怕是不合适。
大女儿平日可活脱了,还懂事儿,只是嘴像脱了缰的马,啥都说,说啥都带着傲气儿。施苗苗从小就帮衬着家里做这做那,腿脚勤快手也巧,针织绣花、纺织匹布样样在行。她仿佛是玉兰村里玉兰花化成的玉兰仙子。
而施小小,就像施家人商铺里买东西的附赠礼品。平日懒散就爱躺,只有吩咐了她才爬起来嘴里一股怨气地做完事儿,不过办的事儿倒是完美无瑕。不爱笑,年纪轻轻就一副看淡人世的奄奄样儿。脾气还倔,惹急了咬人的玩意儿。
施小小不喜欢她姐姐,一是受不了她那股影响别人的劲儿,二是嫌弃她识人的眼光。
施苗苗觉得自己妹妹挺有意思的——看似波澜不惊,实际上心里早就有了小九九。表面安静淡然,说不定下一秒就啃下你一坨肉。但也只限于有意思,因为施小小本身来说并不讨喜。
互不待见的两姐妹,患难见真情。
施小小流的这把鼻涕这把泪,就是因为施苗苗的不幸。
他们家租的是乡村上户白向彬的田。这位大地主前天领着两个家奴捂着个头破血流的脑袋堵在他们家门口哭天喊地得叫唤。
惊得施父施母一前一后奔出来询是何状。听闻是自己女儿用大石头给人家砸的,二话不说先把回到家失魂落魄紧闭房门的施苗苗提出来审问。
唯一知晓内幕的施小小此时身处在外。白向彬口头上吼叫着说要连夜告官去。
气的施苗苗当场发疯一般扑上去撕咬他,白向彬惊恐地后退一步,施苗苗被两个家仆一脚踹到地上,白冷哼一声。
家仆还要上前给扇耳巴子,被白向彬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开了花,“你个贱奴做什么!”而后用一种令人作呕的神情痴凝了施苗苗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一瞬。
白向彬给了条件,说要让施苗苗嫁给他做妾,他就既往不咎了。
平日明朗的她甩了句:“我就算死也不会嫁给你!”近不了身,说完就往这位大地主身上吐了一摊口水。
震在原地不明所以的施家两老立马上前一人劝阻施苗苗一人说服白向彬。
施仲全一张老脸为难成了一朵麻花,他屈腰直道:“白老爷您不知道,小女早就与村前姓陆一家许下了婚约……”
白向彬鼻子朝天一甩手把施二郎推得人仰马翻,“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