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上蹿下跳的宋海意拿着扫帚在一片银灰下乱打一通,嘴里不停念叨着前晚遇见的李舒隐,怎么一天过去了还没调查出来?
本想着今夜再去城墙下蹲守李舒隐,谁知白日里吴主事非说自己偷懒不和水泥,罚自己今夜打扫大院。
她真是气得拿起扫帚张牙舞爪一通扫射,眼尖之余看见院墙小竹林一人身着黑衣翻落下来。
小偷?
“大胆贼人,吃我一棍——”,她顺势将手中的扫帚向那人甩去,只见那人应声倒地。
她胆大包天跑过去看见那黑衣男子背对着她趴在地上,那把扫帚直冲冲地插在他头发里。
古代的扫帚还能立起来?质量真好。
她抄起脚边的石头打算给这人再来一击,谁知刚往前一步,地上那人愤懑地吐出俩个字:
“莽夫!”
这声音仿佛带着冬日暴雪的冷冽,让她不禁抖擞一下,没握住手中石头。
石头滑落击打在地面上趴着的黑衣人小腿上,一声闷哼声再次从那愤懑的嘴里发出来。
她一脸无辜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只不过,
这声音怎么听着那么熟悉?
骂人的语气也很熟悉啊!
好像是前晚的尚书大人。
反应过来的宋海意迅速将李舒隐头上的扫帚拿下来,赶忙扶起他,狗腿地为他拍打衣服上的落叶。
“你与人见面都喜欢给对方当头一棒吗?”李舒隐看着她手里拿着的扫帚,又想起前夜她甩向自己的匠具,眼皮不由抖一抖,言语中带有极度的不满。
宋海意讪讪,谁让你大晚上犯神经,昨夜一身白衣装鬼,今夜一袭黑衣翻墙,还先发制人地质问我。
饶是心中百般不满,她抬起头却是笑得十分讨好:“刘主事误会了,最近院里盗窃者频多,我这不以为您……”
“以为我是偷盗者?”
“大人您风光霁月怎么会是小偷呢?是小的眼瞎,大晚上看错了。”
她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脑海里翻江倒海地寻找谄媚的骚话。李舒隐见她脸上五颜六色变幻,率先走出竹林,不然不知道这莽撞的小猫咪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她见着他走出竹林,立马拿着扫帚跟了上去,还是没压住心中的疑问:“刘主事可查出水泥造假真相?”
李舒隐回头深看了她一眼,一个工部默默无闻的泥水匠为何对城墙修葺一事那么在意。
宋海意没明白李舒隐的探究,以为他将此事忘在脑后:“主事大人啊,这水泥比例造假只是明面上的事,那明面下的事可被掩藏得滴水不漏。若是连明面上的事都不予调查,可想而知暗地里的事得有多恐怖。”
她苦口婆心一番劝导说完,这人倒好找个石凳坐下了。
“昨夜回去确实发现那寺观模子有问题,你是如何一眼就看出来的?”李舒隐并不回她城墙修葺一事,转而问了昨夜模子问题。他实在不明白一个工部的泥水匠能有此本事,除非这泥水匠身份有异。
她见李舒隐完全没听进去她刚刚的肺腑之言,不由地叹气:“那么简单,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啊。”想她当年毕业设计做模型也是走了很多弯路,才有如今这本事的。
看着李舒隐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分明是不满意这个回答。她心头一紧,若非他发现了什么?
“爹爹生前也是位泥水匠,自小跟在爹爹身边学了很多本事,对营造修葺等方面深有研究。”她掂量着编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看着他表情从严肃慢慢转为柔和,想着这关应该是过了。
“节哀,你爹爹应该是个了不得的匠工。”李舒隐无意勾起她的伤心事,有些歉意的安慰。想来也是第一次安慰别人,充满了生硬,他有些不自在地理了理衣袍。
倒是宋海意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李舒隐,她没想到自己胡编乱造的话也会让这位看起来十分冷酷的大人感到歉意,更是没料到一向无情的大人会安慰自己。
一时之间,她倒有些自责。
自己张口就来的胡话,大人却十分信任。
“你既有这本事,可否为我看一图纸?”李舒隐为转移自己的不自在,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图纸。
她一听,看图纸?顿时来了精神,这接近他的机会来得正好啊。
连忙上前坐在他旁边的石凳上,伸手拿过他手中的图纸,借着蟾光研究了起来。而李舒隐见她毫无主仆之分,这般粗鲁无礼,不由皱了眉头,将自己被她压着的袖子拽了出来,刚想出言斥责,见她一脸认真看着图纸。
眉眼间没了平日里的刻意谄媚,俩眼炯炯有神盯着图纸,脸上神情时而疑惑时而豁然,嘴角始终淡淡勾起一股势在必得的笑意。
这人认真起来倒是比平时附和的样子讨喜多了,那责怪的话也尽数咽了下去。
她一回头便看见李舒隐一脸打量地看着自己,不由摸了摸脸疑惑地回望,李舒隐有些尴尬地指了指图纸:“看出什么名堂了?”
她伸手指了图纸一处:“这修建并不合理,此处院落与马棚距离太近,马棚枯草堆积,若是走水……”
李舒隐见她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所在,也不隐瞒,如实告知:“这图纸是东宫少詹事府邸,他想要改建。”
她蹙起眉头,翻修改建倒是小事,只不过……
犹豫一番还是说出更窒息的一点:“这府邸是他以前自己建的?这图纸看来,这府邸风水也有很大问题,若是翻修改建,肯定不止动一处啊。”
转头看着李舒隐冷峻的面容,继续道:“这图纸里的风水分明是想将这府邸主人置于死地啊。”
李舒隐听闻,压下心中颤动,她所说的与自己发现的完全一致。此府邸是前不久当今太子殿下赏赐给少詹事的,若是风水问题坦露出来,只怕引火烧身,抽回她手中图纸:“别看了,不修了。”
宋海意看着一双修长的手抽回图纸折叠,听着他说这府邸不翻修了,顿时慌张起来。自己好不容易找到可以接近他的机会,怎么会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去。
她立刻拽住李舒隐想要将图纸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