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主事站在院中略略定了一会儿,才缓缓转过身来,将手中倾洒些许茶渍的杯子放在了身后,面上还是一副高高在上样子:“你不要以为你跟在尚书大人身后献殷勤就能逃过一命。”
他十足后悔罚她三日未有进食竟没能弄死她。让她如今傍上尚书大人,开始长本事对他嚣张跋扈。
宋海意看着陷入沉思的吴主事,对他这种没什么实力只会逞点嘴上功夫的本事表示鄙夷不屑:“那小的就恭候吴主事了。”说完,面上依旧装作一副讨好模样,但那拖泥不带水的转身却没把他放在眼里。
转过身后,似是想起来什么又复而回首,带着一丝不确定试探问道:“你与那少詹事夫人,吴家嫡女有什么联系吗?”
吴主事一听连茶杯都差点拿不稳,气急败坏伸出右手指着宋海意鼻梁,声音中充满着明显暴怒:“你,你少血口喷人,就因我与少詹事夫人同姓,你就想拉我进这个案子里?那天下姓吴的多了去了,朝中亦有姓吴官员,你怎么不设想他们?”
宋海意一听,确实也是这个道理,天下吴姓者居多,不能因为姓氏相同而随意怀疑,是她投鼠忌器了。
若因那谈不上正统理由而随意质疑他人,何尝不是一种无知呢?
吴主事望着宋海意潇洒离去背影,眼睛一眯,眼底精光乍现,拇指不停摩擦着杯子边缘沿口。
似是有了什么计划。
毫不知情的宋海意找到王威,想着大人被困大理寺狱,左右她也帮不了什么忙,不如先调查清楚吴主事。吩咐完王威替她办几件事后,又赶回少詹事府看看有没有遗留线索。
一番折腾下来已然到了与王威约定的时间,她趁着月色朦胧偷偷摸摸来到城墙下百无聊赖候着王威,看着高大威猛的王威背上驮着几袋东西,步伐却依然稳稳当当向她走来,她赶忙迎了过去。
“如何?”
“都准备好了。”
她帮忙将袋子卸了下来,从里面翻翻找找,拿出一个细长铁棍来到城墙面前,刚将手中铁棍挥至半空,王威便攫住她的小臂,声音充满担忧:“海意,你确定要怎么做?”
她伸出空闲的那只手,将王威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眼里坚决之意如滚滚长江掀起狂涛骇浪,热烈而汹涌。
“我宋海意向来恩怨分明,是他吴主事夺我性命,我命不该绝就该送他上天!”
王威看着她眼底决绝,手上感受着她极力反抗,忽地就泄了力气,任由她推开了手:“你如果都想好了,那我便信你支持你。”
她满怀感激地抱了抱王威,她明白,王威是担心自己惹祸丢掉性命。她更加明白,哥哥孤苦伶仃在工部干活也是王威多加照护。不论是对哥哥,还是对自己,王威都是恩人。
她二话不说伸手用铁棍敲了敲墙面,将耳朵紧紧贴在墙壁上,一边有节奏地敲着,一边蹙起眉头仔细听着,果然与她猜的差不多。
做完这一切后,看着王威疑惑的表情,她将铁棍扔进布袋里,耐心解释:“吴主事让大伙用不合格的水泥比例来修补墙面,短时间内墙面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但半年后这墙面一定会再次脱落。王大哥,试问这墙面前前后后修补了几次?”
“三次,几乎每隔半年或者一年就要修补一次。”
“对,因为每次修补墙面的水泥比例都不对。而每次修补墙面,工程是不是都接近半年余久?”
“确实。”在她一步一步引导之下,王威逐渐开始明白这其中原因,眼睛因为极大的惊慌而睁大了起来,语气也有些慌乱:“你……你是说……吴主事故意的。”
“吴主事贪污。”看着王威眼中难以置信般恐惧,她一字一字开口极度肯定了这个事实。
“水泥比列不对,水多泥少,粘黏性极差,附着力不够,墙体表面覆盖浅薄,铁棍敲出来的声音是清脆的。”她跟着墙根走了一段,来来回回打量着:
“这城墙修葺所需泥沙都是从何处运来的?”
“北边,北定山。”
“北定山是何人管辖?”
“好像是平康王赏地,但平康王常住顺安城。”
平康王?太子殿下生父。
她陷入深思开始复盘每一处细节,如果是平康王,这一切就是太子殿下自导自演的一场局罢了,为的是让大人入幕东宫。
“那……吴主事是平康王的人?北定山最大商会头目你知道是谁吗?”
“北定那边的事......这不太清楚。”
好像所有的线索都汇在一根线上了,吴主事,少詹事,平康王,太子殿下,这些人全是一条船上的人。
想清楚后,她迎着风借着光细细打量墙面,来回捯饬一番后站在一处墙面旁唤王威过来,王威拖着布袋来到那面墙。
“待会我用火把烧这块儿的墙。”她边说边用手在墙面上画了个圈儿,随后又在镜面对称点画了一个圈儿:“然后你用准备好的冰水浇洒此处。”
看着王威双目清明地点了点头后才蹲下身来在布袋里找火折子,还不忘跟他解释:“这面墙是最薄弱的,利用火烧和冰水攻击墙面可以形成巨大温差,从而破坏墙体致使裂缝。”
“海意,我们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啊?感觉有些不道德。”王威多少有些妇人之仁。
她听着王威这优柔寡断之意,顿了顿停下手来再次告诫:“王大哥,这墙体半年后依旧会腐坏,我们只是把结果提前。而这结果是吴主事贪污造成的,我们是为了让吴主事落马,让百姓上交的国税有个清白去处。”
王威听后有些惭愧,再也不犹豫拿起铁盒,铁盒里是早已备好的冰水:“海意,你自从那晚雨夜后变了许多,变成一个让人心生敬佩的人。”
她拿起火折子正打算找火把时,听着王威发自内心的感叹,不由愣了愣。她哪有让人心生敬佩的本事,不过是随着心中道义而行。
好不容易点好火把后,二人开始按照计划行动,她一直举着火把烧灼那面墙体,而王威不停舀着一勺又一勺冰水洒在墙面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最中间交汇之处开始慢慢裂开一道细微缝隙。
二人对望,眼中皆是如释重负,却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