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破破烂烂,满是伤痕的脚上什么都没穿,被冻得通红,也许是因为害怕的缘故,本就受不住冷的身子颤抖个不停。
梁芊雪一开始被他的模样和举动给惊着了,但在听完他的话后,心里也渐渐平复了下来,她从常嬷嬷身后探出身来,对那孩子说道:“你……你别怕,我们不是来抓你弟弟的,只是方才听到他在哭,所以才来看看的。”说完,又觉他单薄的身子几乎撑不住了,侧脸对郁书说道,“郁大人,把你的大氅给他披上,我看他好像要晕过去了。”
郁书闻言,立马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见那孩子要躲,连声说着草民不敢,便道:“长公主既要你披上,你便披上,还不快叩谢长公主殿下。”
小孩听闻眼前这个虽然半蒙着脸但只凭那双眸子便知是美若天仙的女子竟是当朝长公主,眼里顿时溢出诧异,又在听到常嬷嬷的一声“放肆”后,立即低伏了身子连连叩谢,不敢再看。
“张太医,这小孩如何了?”梁芊雪没再去打量跪在地上的小孩,转头朝从侍卫手里接过婴孩的张太医问道。
“回殿下,老臣方才探了探这婴孩的脉象,发现他的确是感染过瘟疫……”
“殿下小心!”常嬷嬷闻言,立即将正探头望着婴孩的梁芊雪护在身后。
“常嬷嬷不必惊慌,张太医既然敢将婴孩抱过去,想来他应该是无事了。”梁芊雪抓着常嬷嬷横在她身前的手安抚道。
“殿下聪慧,”张太医点头道,“这孩子如今脉象平稳,身子已是痊愈。”说着,他又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孩,问道:“你可曾给他吃过什么?”
小孩不敢抬头,抿嘴想了想,回道:“回大人的话,瘟疫来得凶猛,当时草民抱着弟弟逃出来的时候,家中只剩一点来不及上供的黑藜麦,草民想着既然发生了瘟疫,这黑藜麦想来朝廷也不会要了,就带在了身上,这段时间草民是用那黑藜麦熬水喂了他。”
黑藜麦!
果然是黑藜麦治的瘟疫!
梁芊雪听后立马从常嬷嬷身后跳了出来,激动道:“你只给他食了黑藜麦吗,那黑藜麦的汤水除了喂食给他以外,可还有过别的用处?”
她记得还要用黑藜麦水擦洗身子才能将严重者溃烂的肌肤治好。
小孩继续回道:“回长公主殿下,草民见弟弟身上起了红斑,用淘洗过黑藜麦的水煮了给他擦洗了身子,草民的娘亲在草民幼时起红斑的时候也这么给草民擦洗过。”
“幼时……”梁芊雪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如今才多大,想来也不过五六岁,你娘亲呢?既是她用黑藜麦水给你擦洗过身子,这次定也是她跟你说的吧。”
梁芊雪如此说,原是想着这小孩说出黑藜麦一事有功,将他母亲搬出来,当是她找到了治瘟疫的法子,到时候也好给些奖励,她瞧着这孩子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却谈吐清晰,心里已生出有几分的怜惜。
小孩听了梁芊雪的话,眼眶顿时红了,他咬了咬唇瓣,压下鼻尖酸意,道:“回长公主殿下,草民的母亲和父亲已经去世,其他亲人也都死在了瘟疫中,如今草民与弟弟相依为命,求长公主殿下垂怜,留弟弟一条性命,私自逃出一事,草民甘愿接受惩罚,阿肆他才五个月大,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稚嫩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吐出,梁芊雪自出生以来哪里见过这场面,心上已是一酸,也跟着红了眼眶,但她不敢耽搁,收了收心中怜悯之意,转头对张太医说道:“张太医,既然他弟弟是靠着黑藜麦治好的,不若你也拿些黑藜麦去县里给里面得了瘟疫的百姓试试。我前几日因为身子痒痛,正好带了些黑藜麦在身上,春喜,你将身上的黑藜麦交给张太医,常嬷嬷,若是这黑藜麦当真管用,你立刻吩咐下去,让这些侍卫都去临县多买些黑藜麦回来。”
前些时候来了裴县的三名太医都束手无策,这突然冒出来一个治疗的方子,周遭的人虽心里觉得黑藜麦治瘟疫有些天方夜谭,但长公主如此吩咐了,他们也都领命散了开来。
常嬷嬷扶着梁芊雪下了山,软着话想将她劝回去,即便她不愿立马启程回帝都,至少,先让她回州府衙门去等消息。
但梁芊雪心里高兴,想着自己纠结了好久该怎么将黑藜麦的事说出来,如今事情竟异常顺利的解决了,怎叫她不高兴,便来了性子说什么都不离开。
瘟疫的事解决了,现在只要将幕后的那些人揪出来,齐洲贪腐案便就能解决了,她该是要留在这里的,只要她再听到上一世被处决的那些人的名字,说不定这个案子立马就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