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书,只怕不是一两本就算了的,从前她为了将春喜带回家,大闹了傅太傅的后院,傅太傅罚她抄书,她坐在书桌前整整抄了十天才抄完,过后好些日子都只能让常嬷嬷喂食饭菜。
傅桐昇注意到她的视线,忙将手往身后藏去,“芊雪,你明日要不要来府上看看连贰和连肆?今日暂将他们兄弟俩安排在了我的院子住下,过后再做合适的指派。”
“本来是预备今天去的,却是没去成,皇兄说因为常妃有孕,试放皇宫里制造的烟花的日子提前了,后天会设一个小宴,到时候你将连贰带上赴宴,我会去找你们的。”
“那自然好。”傅桐昇回道。
“殿下还是先上车辇吧,起霜了,殿下小心着凉。”常嬷嬷说道。
梁芊雪坐上车辇,傅桐昇也径自回了自家府上,车辇里,春喜瞧着梁芊雪终于因为疲累睡了过去,替她仔细裹好身上的大氅,她这才悄悄凑到常嬷嬷身边将今天在沈府的事跟她汇报了一遍,她压着声音说道:“殿下已经让奴婢把沈大人的东西都收拾去了书房,只怕这次气得不轻,但奴婢有些想不通,既然殿下不喜欢那表小姐,何不命人将她送走,非要搁在身边碍眼呢?”
常嬷嬷消化着春喜的话,半晌才道:“殿下不过是在赌气而已,沈大人自己也不掂量着,那表小姐怎么说也是他的青梅竹马,到底该避讳些,偏生最后是沈大人亲自过来替表小姐说情,殿下哪里会让沈大人难做,即便自己心里不喜,最后也得全了沈大人的面子。”
春喜这才恍然,“还是嬷嬷了解殿下,奴婢出来前见着沈大人一直在回廊巴巴看着殿下这边,本还觉得沈大人有些可怜,如今想来,那都是沈大人活该。”
常嬷嬷拍了一下春喜的手背,轻责道:“这话你就咽在自己肚子里,切不可让殿下听到了。”
春喜捂着自己的手背,“常嬷嬷,春喜知道的。”
到了沈府,常嬷嬷扶着半梦半醒的梁芊雪下了车辇,春喜快两人一步往回走,想先替梁芊雪将床铺好,刚拐进花园,却看到几步外的凉亭处坐着两个人,岑聆夏面对着花园入口坐着,所以借着周遭烛火,春喜能看到她正低垂着眼睫,抬手捻着手帕正拭着眼角的泪,春喜不由皱了眉,刚想开口示意一下,身后已经传来梁芊雪不耐的声音,“常嬷嬷,我困死了,你背我回去嘛。”
常嬷嬷知道梁芊雪是在撒娇,只扶着她劝说道:“殿下好生些,莫摔了。”
“都怪皇兄,我本来是想沐浴过后先睡一觉的,他非要让我进宫,常嬷嬷,我走不动了,走不动了……”她在车里睡得正舒服,突然被叫醒,现在心里还窝着气呢。
常嬷嬷扶着梁芊雪刚要开口,一转弯差点撞上站在花园入口的春喜,忙道:“春喜,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将热水备好,殿下已经困了。”
春喜刚要应下,身侧已经靠过来一个身影,她侧脸瞧去,原来是本坐在凉亭里的沈朗廷过了来,他身后还跟着岑聆夏,看着岑聆夏脸上清晰可见的泪痕,虽然春喜心上很是不情愿,但还是朝沈朗廷略施一礼,“……沈大人。”
沈朗廷却没回应她,而是看着几步外靠在常嬷嬷身上的梁芊雪,见她本是有些不耐地对着常嬷嬷撒娇,在听到春喜的声音后,一下子收了所有动作,像是忽然来了精神一般,站直身子朝他这边望了过来。
梁芊雪看着站在春喜身旁的两人,哪里还能有睡意,岑聆夏已经换下了来时的衣裳,如今穿了身浅粉色的白蝶寻花裙,与她身前一身暗绣锦花长袍的沈朗廷相呼应着,她迅速整理了自己的心情,松开扯着常嬷嬷衣袂的手走了过去,脚步停在两人两步远的位置,她目光最后定在明显哭过的岑聆夏脸上。
岑聆夏见她望着自己,忙冲她福一礼,“长公主殿下。”
“表小姐这是哭过了?”她声音轻淡,和方才那个撒娇之人已是判若两人。
“长公主殿下……”岑聆夏慌忙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方才……同朗表哥说起父亲和母亲,心里难过,一时情难自禁……”
岑聆夏比梁芊雪年长两岁,身形虽然纤瘦,却比梁芊雪高出半个头来,她和沈朗廷都是出生于江南,本就都带着江南水乡独有的气质,无论何时站在一起都很是登对,梁芊雪指尖微勾,道:“嗯,你的事我也都听说了,你往后安心住在府上,这沁竹院就在我们隔壁,有什么事就叫婢女来唤你表哥便是了,反正他离你也近。”
“长公主殿下……”梁芊雪的话面上虽然都是关心,但声音却是冷冷的,岑聆夏听着顿生出些许怯意,身子不由朝沈朗廷方向靠了过去。
梁芊雪看着又靠近了些的两人,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苦闷,“表小姐从江南那么远的地方过来一路也辛苦了,先好生在府里休息休息,过两日皇宫会举办个小宴,要试放一些宫里头制作的预备在上元节放的烟花,到时候让你表哥把你带上,出去玩玩总比待在府里想着伤心事强些。”说完,她不等岑聆夏回应,又道:“表小姐随意,春喜,我们回去吧,我困了。”
“是,殿下。”春喜赶忙伸手将梁芊雪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