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嬅放轻脚步走进书房,远远望去就见书桌前男子手执笔专注于案几,丝毫未察觉来人。
立在室内正中的铜炉飘着淡淡香气,陶嬅走近就连铁笼之中的炭火声也听得格外清晰,但是这并不影响道书桌前的人。
陶嬅走到他书桌旁,微微弯身去看,身上那淡淡熏染的冷佛檀的气味钻进陶如是的鼻息,只见那人抬头,被惊了一下。
“王姐?”
陶如是惊愕着起身行礼,在看到她的目光落在案几上的纸折子上时,随即慌乱的合上。
“姐姐,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陶嬅轻扫他一眼,眼中却含着笑,“怎么,我不能来吗?”说着,手却去拿纸折子,认真翻看着。
上面详细标注着迎接节使的住行安排,伺候人手,住所之分等等,都做了极为详尽的批注。
陶如是在一旁不敢阻止,他垂着头,像极了犯了错被抓包的孩子,等着大人的训斥。
不想许久,也没有等来他想象的斥责,他抬头,陶嬅认真的看着他纸折子,满意的点头,“这番安排倒是没什么错处。”
陶嬅合上放回书桌上,她眉眼含笑,竟然露出少有的娇笑,“看样子是没有偷闲惫懒。”
陶如是被她的反应吓住了,说话甚至都有些磕绊:“姐…姐姐不生气?”
以往他若是接个差事,姐姐得知后都是一通训斥,只肖他好好看书,哪里会这样和声细语的与他说话,一时这般,反而有些不适了。
他原本就不受父王待见,若不勤奋些只当他是贪图闲乐的纨绔之子,岂不心中更厌?
是以他便偷偷瞒下了,只以为姐姐知道又是一番训斥,只这次在他意料之外了。
陶嬅何尝不知他的想法,她无奈摇头,“如是,你既然想做就去做吧,姐姐再不会阻拦你了。”
“姐姐拦的住你一次,拦不住第二次,但是,姐姐只有一件事需答应我。”陶嬅正色道:“任何时候都不能将自己至于险地。”
这是他的底线。
陶如是怔怔的看着她,“姐姐……”
他竟不知原来姐姐一直担心的是他的安危,想到姐姐担心之事他不禁自嘲:“姐姐太高看我了,就算我再出色父王未必看的上我。”
此话一出,陶嬅瞳孔微震,厉声呵斥道:“如是!”
这一声呵斥,在门外的方懿和篱竹都听到了动静,方懿目不斜视,端守门前,面色都未变化。反倒篱竹,眼睛转着想看不敢看,内心却是想六殿下果真又被训斥了。
他摇头,奈何他一个奴才也救不了你啊,殿下。
“姐姐放心,我绝没有其他想法,更会保全自己,还有姐姐。”
他语气中的坚定让陶嬅稍稍放心,“如是,你现在还小,你想要的或许并不值得你去争取。”
陶嬅语重心长道:“要知道,世间最无情的莫过帝王了。”
所以为了去追寻帝王那缥缈难以捉摸的亲情,是最愚蠢的。
听此,陶如是身形微动,他的双手缓缓收紧,眼神却丝毫不退,“姐姐,让我看看吧,我想知道帝王是有多无情。”
对于弟弟的固执,陶嬅实在无力,他虽年轻却独断专行,饶是她这个姐姐也劝说不了。
“好吧,你做事自己斟酌便可,我不会再插手了。”
“谢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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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的路上,陶嬅端坐在马车内闭眸短憩,天已经彻底暗下,路上的商贩也因天寒地冷早早收摊了。
寒风随着细缝钻进来,陶嬅不禁拢了拢腿上的暖盒子。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方懿下了马车,与外面的人细细攀谈,陶嬅睁开眼睛,沉着声问:“方懿,是怎么回事?”
“长公主殿下,是王宫宫检。”方懿在外答道。
闻此,陶嬅掀开车帘,方懿上前扶弄,她站立车前,只见一位身着乌黑锦缎,上面绣着精巧的绣纹花样,腰别跨刀,面板神惧的一位人物,他步伐坚稳走至面前,屈身行礼。
“臣王宫内统领顾昭参见太华长公主殿下。”
“顾统领不必多礼。”
他直起身,低眸检验着方懿刚递过去的宫牌,上面赫然写着太华二字。
检查没有异样,顾昭交还宫牌,朝陶嬅行礼,“恕臣得罪,容臣稍作检验。”
“无妨。”
顾昭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片刻便恢复如常。
他挥手指挥两个侍卫上前检查马车外围,他朝陶嬅微微俯身,绕过她掀开车帘,扫视一圈无异样后才退至一旁。
“长公主殿下请行。”
陶嬅微微点头,走到他面前身形顿住,她微微侧身,似是不经意问:“听闻顾统领会负责王城里的布防?”
这件事是她适才听陶如是言起才得知。
“是。”顾昭恭敬答道。
陶嬅了然,轻笑一声道:“哦,本宫是听闻各地节使陆续要入王城了,顾统领可要尽心,别让王上失望。”
“臣自当竭尽全力维护城内安全。”
陶嬅不再言语,上了马车,马车这才徐徐而行。
顾昭看着远去的车辆,眉心微皱,随后便又坚守在自己岗位,不再多做他想。
夜晚寒风呼啸的厉害,就连门窗都发出阵阵声响,仿佛呼之欲出的野兽,想要突破牢笼一般。
回到殿内,陶嬅面色沉冷,出声吩咐道:“明日去查一下负责王城总提领卫舒忠,看看是怎么个情况。”
方懿一听卫舒忠,内心咯噔一下,不禁看了眼陶嬅,卫家是先王后的母家,卫舒忠算起来还是长公主殿下的表哥呢。
王上突然调动了卫舒忠的职位,只怕别有他想,方懿有些担心,正欲开口陶嬅凝目看着她,方懿触及目光垂首不敢出声,屈身应道:“是。”
次日,阳华殿铺就一层白雪,院中的红梅在白雪的衬托下娇滴艳艳,若是仔细看就会发觉这里候着的奴才比平日多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