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夫周坤是王上近臣,手中掌权仅次于相丞,对方要拿他开刀,无外乎是要断其王上臂膀。
周乾虽有嫌疑,但是并没有实际的证据证明,所以掌司刑的人自然不敢去周家拿人。
陶嬅前去周府,见到周坤时恍然吓了一跳,周坤虽上了年纪,但到底未像现在老态尽显,看他此刻模样说他年上七十也是有人信的,可实际他不过五十出头。
“御史夫,本宫此次前来是询问王女遇害一案的,烦请周公子出来一问。”陶嬅颔首,举态颇为客气。
周坤叹了口气,刚刚他就已经命人去传了,果然不多久就听到一阵碎步声,周乾缓缓入门,一袭白色貂裘绒里外翻的锦袍,衬得他肤白明艳,看这样子分明不受案件影响。
“周乾见过太华长公主,长公主岁安。”
周乾起身瞥了眼陶嬅身后的顾昭,呲着牙朝他笑。陶嬅对于他的态度忍不住蹙眉,她微微侧头看向顾昭,顾昭板正着脸恍若未见。
陶嬅不多为好奇,直接开门见山道:“王女遇害那晚是周公子将王女带出城的吗?”
“是。”
陶嬅眸色微深,正再问,首座上的周坤已经坐不住,惊然起身怒色指着他,“你……你不是说那日要去济庙为你母亲上香吗?怎么会扯到王女?”
“王女之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周坤气的怒眉冲天,就连额上的青筋都已暴起。
陶嬅也在等此答案,周坤眨巴眨巴眼睛,也不否认,如实道:“那日是我送王女出城的,但也仅是如此,之后我确实去了济庙,后面的事一概不知。”
“你!你这个逆子,与王女有所牵扯不说,居然还私带出城,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儿子。”
周坤下来就要打他,周乾只躲,嘴里不忘继续气他,“王子想要将王女进献王上以示两地之好,可他分明没有问王女是否愿意,古来和亲的悲哀有多少,难道国与国之间的和平只能女子来维系吗?”
“王女分明已经心有所属,牺牲女子来维系两国难道就有风度吗?这只说明国家无用,竟到了女子守国的地步。”
此番话,将一众人惊在原地,陶嬅也沉默了,顾昭抿着唇幽深的墨瞳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坤虽知儿子平日不成调,但也知他的胸腔之中也是有热血的抱负的,饶是他说的有理,可古往今来女子维系利益不过是为了减少战争,引发伤亡,谁又真的心愿女子前往和亲。
一阵的沉默,周坤叹气,万万没有想到他会牵扯到这件事情当中,此事哪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可想到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周坤顿感无力。
也是他对于这个儿子疏于管教了,如何与王女有了牵扯都不知。
陶嬅缓缓起身行至周坤身边,扶他坐到位置上,只面向周乾,“不管此事与否与周公子都脱不了干系了,若此事找不出真凶……”陶嬅不忍再言。
找不出真凶无非两种可能,一父王将如是推出去让布布奇泄愤;二让周乾顶罪。杀人偿命。
王上虽不喜如是,但是推出他并不会有什么可能,不说她不会同意,在朝之臣更不会同意。唯一的就是舍掉周坤的儿子。
周乾正色,此事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原以为一切如他所想那样,布布雅远走,他自知有罪,但是冒死也会向王上明言他的用意,王上就算震怒也不会下罚与他,此举必会引来蒙甸感念,只会更加引发蒙甸忠诚拥护大商之心。
可他没有想到,没想到布布雅会死,没想到事情没有按照他所想那样发展。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掌握主动权的,可谁又知自己不是别人的棋子。
周乾抿着嘴,就连布布雅身死他也不能悲伤流露,这只能让他更加悲伤,甚至负罪。若非他此举也不会害了布布雅一条性命,若王上最后真要拿他顶罪,他也无话可说。
陶嬅不知自己现在是个怎样的心思,她只想此事不要牵扯到陶如是,周乾此言她可以拿他顶罪,尽早结案给蒙甸一个交代。
可她做不出来。
现在,她不仅想保全陶如是,也想保住周乾。
周乾此举也算是为了大商,方式用错了,心却是对的,陶嬅有些动容。
此事过于被动,没有有利的证据,就算她再想保下他,也是枉费心机。现在重要的还是弄清事情的前因后果,于是陶嬅问:“你是如何与王女联系的?”
这一点她一直颇为好奇,净庙节上她已经警告他了,他就是又是怎么样和王女相识的?
周乾抿嘴不答,周坤指着他,“都到这个时候你还想隐瞒什么,快说!”
良久之后,周乾缓缓开口:“净庙节后,在街上碰到她偷溜出来,她在找那个蒙甸男人,我说了要帮她寻,与她约好在北琼酒肆见面。”周乾抬头,语气有些淡:“后面的长公主殿下都知道了,她来见我帮她出城,那日还是顾昭值守。”
话音刚落,一阵凌厉的摆风呼啸而过,顾昭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你简直疯了。”
陶嬅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向后退了两步,何曾见顾昭也有这样失态的一面。
周乾伸手摸了摸脸上,眼神似有嘲弄之意,“我是疯了。顾昭,我明明在为王室之女着想,为大商的颜面着想,你们只觉得我痴心妄想,难道没有了女人就没有别的方法吗?”
他偏不信,他想证明给所有人看。
“我支持你,但是没叫你去送死。”顾昭冷声道:“你自以为看的明白,不过跳梁小丑一般,你固步自封只看的见内朝,不知安外如何处事,你以为滦州愈动不过虚势,只以为别人小题大做,你可知滦州兵力之强?我朝四面楚歌局势之险?”
“你是有你的抱负,但也看时机,蒙甸衷心与否你可知?他若不抱紧大商滦州就会第一个拿他开刀,若没有绝对的东西牵制,你怎知他就是绝对的忠诚,一人也罢,城墙背后那万千百姓于你而言也无所谓吗?”
周乾哑声,他低低反驳:“他愿意掏钱你怎么就知道不是真心的。”
“钱能买到的东西,才是最不值的。”陶嬅在一旁出声。
古来公主和亲,也有皇子为质,有了挟制才能去试着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