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
“你家二强今年多大了？够娶媳妇了吧？”
“可不是嘛，22了，哪家姑娘愿意嫁到咱们这个穷沟沟里啊，前段时间倒是谈了一个，人家娘家要8万块钱彩礼，实在拿不出来，也黄了。”
“要我说眼光也别太高，身体结实好生养的也就行了。”
一个妇人叹了口气：“等今年粮食收了，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给我娃娶媳妇。”
沈瑶瑶没多听，端着碗回去吃了饭，也就到了上课时间了。
他们村里一共六个年级，六个年级60个孩子，都在一个班里上课，每节课讲的速度都很快，往往是给一个年级的孩子上课，剩下的就先预习或者是复习。
沈瑶瑶上的第一节课很轻松。
因为这里的孩子们什么也不会，拼音就能学一节课，下了课之后又一蜂窝出去疯玩，有些胆子大的甚至跑出校门去街上乱跑。
也有女孩子没出去的，趴在讲桌上笑嘻嘻地和沈瑶瑶聊天。
沈瑶瑶低头看课本，准备下一节课内容的时候，听到头顶上有女孩子说：“老师，你好漂亮哦。”
沈瑶瑶一抬头，正对上女孩懵懂艳羡的大眼睛。
她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周围的一群小女孩七嘴八舌地回答她。
“周艳艳。”
“沈招娣。”
“孟良安。”
“……”
最先和她说话的就是那个叫周艳艳的小女孩，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秋衣，头上的头花也绑的乱七八糟。
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干净，但人很健康，没有乡村留守儿童常见的瘦弱，只不过因为穷，估计吃肉的机会很少，所以脸色并不红润。
小孩子们和人熟络起来很快，最开始几个学生还只敢偷偷看着她，不过十分钟就已经大着胆子和沈瑶瑶说话了。
孟良安估计是她们这一群人里最爱漂亮的那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瑶瑶头上那个带着一朵黄色小花的发圈问：“老师，你的头花好漂亮啊，是在镇子上买的吗？”
沈瑶瑶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哦，是在城里买的。”
“城里在哪里？”
这些女孩们从小就没离开过这里，最远也就到过镇上。
对她们来说，世界上最大，最好的地方也就是他们的镇子了。
那里每年都会有庙会，庙会上有卖衣服的，有卖布料的，有架着机器爆米花的，还有支着一口油锅炸油条的。
这里没有繁华的商业街，没有彻夜不息的霓虹灯，没有喧嚣的音乐声，日子在这里温柔如水，就连日光都格外青睐这里。于是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世界在飞速发展中不知何时抛下了这座村庄。它的脚步，就好像是田野里贫瘠的黄土，在一轮又一轮雨水的冲刷下，沉寂到了时代的底部。
孩子们的命运和村庄的命运息息相关，他们没有好的教育资源，难以跨越过那座高大的山丘，于是只好延续着前人的脚步。
他们小时候该做什么——孝顺长辈。
他们长大后该做什么——生养孩子。
这似乎是一个难以打破的魔咒。
沈瑶瑶对着孟良安温柔地笑了笑：“城里当然是一个好地方了，镇子里有的东西那里就有，镇子里没有的东西那里也有。”
孩子们又问：“就像是电视里那样吗？”
沈瑶瑶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电视里看到的，是别人的世界，城里的普通人们看到的城里，实际上就是狭窄的出租屋，挤不上去的公交和辛苦的劳动。”
沈瑶瑶没打算给孩子们灌什么鸡汤，说什么城市哪里都好，让他们好好学习，走出大山，去城市里生活。
那些都是空话。
大部分人长大以后都会长成村里那些妇人的模样。
天天辛苦劳作，为了一家老小操持着，还要忧心儿子能不能娶个媳妇。
她们的眼界就这么小，她们的世界也就这么小，所以说所有的鼓励对于前途无望的人来说都是毒鸡汤。
不如不喝。
小孩子们对什么新鲜感都很大，缠着沈瑶瑶给他们讲讲外面的事情。
沈瑶瑶没办法，给他们说了一下外面的车水马龙。
听得这群孩子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看着她，眼睛里都是对外面的好奇。
沈瑶瑶拍了拍她们的脑门，说：“先回去上课。”
没有上课铃声，上下课全凭老师的意愿。
但她还是自己制定了一份上课的时间表，时间一到，就让学生站在校门口喊人回来。
上课第一天学生们的反响都很好，毕竟之前的老师都是村里也只初中毕业的，还是头一次有人能受得了这里的环境，用标标准准的普通话来给学生们上课的。
沈瑶瑶却越上课越心慌。
因为她知道自己教的东西根本不够，她的水平也只是比前面几位老师高一点，但实际上根本没教给孩子们什么。
时间太少，同时给六个年级授课，每个年级的时间都只占六分之一。
要把一整本书的内容用六分之一的时间去吸收掉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