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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闻此宫人皆叹息,自皇后娘娘薨逝,皇上一夜性情大变,喜怒无常。
起初死活不肯让娘娘下葬,抱着那尸首痛哭,直到两位国舅赶来,竟险些大打出手,幸亏几位大臣死死拉住了,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后来皇上不知从来听说了重生之术,可以逆天改命,回到过去,他广寻天下能人异士,只要能炼成这法术,有求必应。
已经过去整整三个月,皇上不知道尝试过多少法子,毫无成效不说,反倒夜夜噩梦不断。
偏偏,皇上执意如此。
贺凌云满怀希冀等着那道长成功。
那道长说只需十五日。
半个月,他等得起。
只要能回到从前,多久他都能等得起。
第一日,贺凌云一直沉浸在欣喜中。
激动心情无人可说,他便付诸于书信,洋洋洒洒写了三张宣纸,全是要对宋朝朝说的话。
他的懊悔、不安以及深藏多年却迟迟发觉的情意,他要仔仔细细告诉她。
他不要幡然醒悟,他要未雨绸缪。
第二日,贺凌云一整日都在想象与宋朝朝再次见面的场景。
会重生到哪一日呢?
柳树下初见?
上元佳节放花灯?
亦或者是大婚那一日?
哪一日都好。
第三日,贺凌云又写了三四页宣纸,题为“应尽心所为之事。”
给朝朝作画,一月至少一副。
给朝朝下厨,朝朝素爱甜食。
为朝朝祈福,求得岁岁平安。
……
……
第十四日,贺凌云万分焦急,恨不得时间一晃而过。
然而时间却慢的故意要折磨人一般。
他从天色微亮坐到夜色无边。
而后彻夜未眠。
第十五日,贺凌云神采奕奕,少年时都不曾有的意气风发,今日却淋漓尽致,那明朗笑意怎么样也压不住。
他好好拾掇了自己,穿着常服,玉簪束发,与当年柳树下初见时一般无二。
如今万事从头再来,他定会好好爱她。
“皇上,不好了!”宫人慌张地跑进来,扑通一声跪下,“那道长……跑了。”
“放肆!”贺凌云先是一惊,而后大怒道,“你这狗奴才竟敢如此胡言乱语!”
“奴才不敢,奴才方才去清幽阁请道长,没曾想竟是人去楼空,听伺候的奴才说,那道长十几日前说要专心研制术法,故而辟谷修行,便无需任何人伺候,没想到……”
那宫人声音发颤,浑身也抖着,“皇上,人怕是早就跑了……”
贺凌云身体一晃,竟险些站不稳,双手撑于书案,他眼底似有火焰腾起,眉间又生出惊骇难言的沉郁,声音低沉可怖,“跑了?”
宫人闻声抖的更厉害了,只点头也不敢出声。
“他敢!”贺凌云狠狠往书案上一挥,墨宝文书顿时哗啦散落一地,朱红墨汁飞溅,如血色般触目惊心。
他满眼阴鸷,愤怒到达顶点,胸腔剧烈起伏着,仿佛下一刻要爆裂,低吼道:“把他找回来,立即派人找回来,朕要他……不得好死!”
“皇上,十几日的时间,人只怕早已经躲远了,就算找回来……那法术怕是也不能成啊。”
那宫人冒死说道,头重重磕在地上,“皇上,世上从无重生之谈啊。”
“不可能!”贺凌云双目猩红,仿佛下一刻要逼出血泪来,已然如强弓末弩,神色难掩不安,“那书上明明写了……对了,那书,那书。”
他急急俯下身,跪于一地狼藉中寻找那本古书,红色墨汁沾了满手,神色恳切焦急,仿佛遗失
了绝世珍宝。
突然,他目光一顿,于凌乱宣纸中看见了“重生”二字。
他双手颤抖,几近虔诚地捧起那书。
“重生之术,书上详尽于此,绝非无稽之谈……”他激动道,继续往下看,双目骤然睁大,脸上瞬间失了血色。
那书上写,此术,终不可得,逆天改命之说,笑谈也。
终不可得。
贺凌云死死盯着这几个字,指节因过分用力而发白,那书上因此沾上墨汁,凌乱刺目,叫他忽地想起那夜高楼下满地的血。
宋朝朝的血。
他心中一颤,那早已结痂的伤口,竟又尖锐剧烈的痛起来。
痛意从心口向四肢百骸蔓延,痛的他忍不住颤抖,忍不住要流泪。
他声音沙哑干涩,吐字艰难,却又大声笑起来,任凭喉间疼痛如砂纸碾过,“终不可得!好一个终不可得啊!”
贺凌云大哭大笑,终于在这彻骨的痛意里醒悟,这世上根本没有重生之术,从来没有。
他的朝朝不会再回来。
她留给他的,只有心口一道伤疤,以及此生漫长无尽的懊悔与痛苦。
这是她对他的惩罚。
贺凌云泄了力,颓然靠坐着,整个人仿佛不堪一击,眉眼透着死气沉沉的灰败。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满地朱红,轻声道:“走吧。”
宫人连忙出去了,殿门紧紧合上,一丝光亮也透不进来了。
空荡的寝殿里顷刻透出几近窒息的死寂。
他呆呆坐着,眼泪流了满脸也没察觉。
很久后,低声道:“朝朝,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日过后,贺凌云仿佛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执着于重生之术,而是日夜醉心国事,废寝忘食。
他这数月来荒废朝政,有异姓王竟起了谋逆之心,暗中笼络大臣,欺上瞒下,生出许多事端来。
他要好好肃清朝堂的不正之风,福泽庇佑天下百姓。
这万里江山是宋朝朝陪他打下来的,数年心血,决不能轻易被人夺了去。
贺凌云到底是注定要做帝王的,心思缜密,运筹帷幄的能力更是一绝。
尤其如今的他,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