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春终于打破了沉默:“民女愿往。”
陆长离脱口道:“我陪你同去。”
裴少膺按捺住心中狂喜,正要说话,却听嘉平郡主道:“长离,你若一去,置全家于何地?此事若不为人所知也就罢了,一旦捅了出去,便是弥天大祸。朝堂上少不得有别有用心之人说你私通敌国,而北夏那边,亦可以此为借口说你刺探军情。”
陆长离还欲争取,江流春却走近他身旁,往他手里放了一个酥皮鸳鸯包,轻声道:“还有些热乎气儿呢,你先尝尝。不必担心我,我自有分寸。”
陆长离托着掌心那小小的酥皮鸳鸯包,眼睛有些湿。她心里是有自己的。否则,为何要为自己身涉险境?虽说北夏不是虎狼窝,她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平民小女孩,北夏细作不会轻易盯上她,可是但凡有半分危险,他都舍不得。
他手里的酥皮鸳鸯包,散发着暖暖的甜香。他轻轻从中间掰开,一半明艳酸甜,一半绵软温柔,像极了她的脾气。
嘉平郡主道:“丫头,你可知这一路难免凶险?”
江流春点点头:“知道。”
嘉平郡主又问:“那你为何还要前往?你明知道,若你不吭声,在场众人,谁都开不了这个口。”
江流春回头看了陆长离一眼,语意坚定:“因为长离他……是我的朋友。今日翎儿的话已然说了出去,我若不去,只怕日后会有人戳他脊梁骨,说他有心算计兄长,谋夺世子之位。”
嘉平郡主看向江流春的眼神中,除了赞赏,更多了几分怜爱:“孩子,有劳你了。”
裴少膺道:“郡主与三公子不必担心,下官到时愿与江姑娘同去。下官入太医院前本是云游修道之人,经常爬山涉水。我与江姑娘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江流春听了这话,又思及方才翎儿的反常言行,看向裴少膺的目光便满是狐疑。这二人一唱一和,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同裴少膺一起去北夏么?可是,又是图什么呢?
忽然有人来报,说侯府外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自称是从京城来的,要寻江姑娘。江流春闻言便是一愣。京城来的?难道是佟步光?
待人来了,江流春定睛一瞧,果然是他。不过半月不见,他便比原先瘦了好些,气质越发稳重,不复做跑堂时的懒散随意。
佟步光先给嘉平郡主等人按规矩行了礼,才道:“草民是京城郊外江家酒馆的佟步光。我家紫苏嬷嬷十分惦记我们姑娘,又担心北地天凉,特地做了些夹衣斗篷令草民送来。”
江流春自是高兴:“我在云州好着呢,此处有些事情未了,等我忙完了,就回去看嬷嬷。”
容雁声见二人颇有些话说,便吩咐人收拾了间客房出来,给佟步光歇息。江流春忙代佟步光谢过。断鸿峰之事,此时自然不好提了。
佟步光回客房换过了衣裳,便来花遮堂与江流春主仆说话。桂子见了佟步光,亦十分欣喜,追着他问东问西。
佟步光笑着道:“紫苏嬷嬷很好,每日把梅园收拾得整整齐齐,侍弄夫人留下的花草,还把那猫儿喂得胖了一整圈。荷花也很好,手艺越发精进了,连郭家娘子这般老客,都说她的菜与姑娘已有七八分像。林掌柜跟林家太太更是好得蜜里调油,林家太太来江梅记看林掌柜时,还经常给伙计们发赏钱。还有陈妈妈,她那边的盒饭生意,也越来越好了。”
江流春不由走了神。她不在的这些日子,大家都很好,嬷嬷安养天年,荷花独当一面,林掌柜夫妇琴瑟和谐,两家店生意兴隆。如果没有了她,众人的日子也可照样安稳度过,不会受她影响分毫。这样,她便可以安心地回现代去了。
然而,佟步光的一句话,将她的思绪拉回:“大家都很惦记姑娘,托我带了各种小玩意儿。”
佟步光打开包裹,将里面的东西献宝似的在桌上摆开,絮絮道:“这几件衣服,是紫苏嬷嬷一针一线给姑娘做的。这一盒曲奇,是荷花烤的,是姑娘最喜欢的烤杏仁味。还有这一包银两,是林掌柜和林家太太送的,让姑娘出门在外别委屈了自己。”
江流春眼睛悄悄湿了。那家酒馆对她而言,竟越来越像家了。
她背过身去擦了擦眼睛,对佟步光笑道:“你尽说别人了。你呢?最近书读得可还用功?我瞧你消瘦了好些。”
此话一出口,江流春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自己童年时最嫌弃的那种成年人,一见了小孩张口就问学习。
然而佟步光却并无不耐之色,认真道:“姑娘的话,我怎敢不听呢。最近夫子夸我进益飞快,说若有机会,便让我去参加乡试。”
江流春听了,自然很为佟步光高兴:“待我回去了,必然要送一份厚礼给周夫子。”
江流春忽然注意到佟步光神色有些犹疑,便狐疑道:“你脸色不对,该不是光报喜不报忧吧?”
佟步光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在江流春的逼视下败下阵来,如实道:“姑娘,紫苏嬷嬷和林掌柜本不让我告诉你的。你不在这几日,江家二姑娘来过江梅记。”
江落月?江流春险些叫出声来。难道江家人察觉到了江梅记是自己的产业?与江家摊牌远不到时候,如此一来,当真是大大的不妙。
佟步光见江流春脸色煞白,忙安慰道:“姑娘别紧张。江二姑娘只是顺路歇脚吃饭,并非专程上门来寻晦气的,也并未在店里碰见林掌柜与荷花,应无大事。不过她那脾气,当真刁蛮得很,文昌上菜略慢了些,便嘴头不饶人。若非华姑娘绵里藏针地弹压着,没让江二姑娘占着半点便宜,只怕可有得闹呢。”
听见“华姑娘”三个字,江流春猛然警觉起来:“哪个华姑娘?”
佟步光莫名其妙:“姑娘是怎么了?咱们江梅记哪里还有第二个华姑娘?正是华灼灼啊!“
江流春的脸色越发难看:“她每日都在店里?一日都不曾离开?”
佟步光点点头:“可不是!姑娘不在,林掌柜又得两头跑,江梅记那边就靠华姑娘镇着呢。刚开始华姑娘还回住处去,最近客人越发多了,华姑娘就干脆住到江梅记里来了。”
说罢,佟步光便有点心虚,偷眼看向江流春:“姑娘,我虽半个月没怎么去夫子那里听课,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