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垂晚,雨势渐大。
陆凌坐在山洞的一边,闭目养神,喻鱼迷迷糊糊的呓语却在幽暗的洞间越发清晰。
他起身,影子在石壁上被拉得老长,一步步靠近。
“醒醒——”
喻鱼抬起沉重的眼皮又无力垂下,“嗯……嗯?”
她嘟囔了两个字无意识地蹙紧了自己的眉眼。
陆凌把手凑近喻鱼的脑袋,滚烫席卷而来,他觉得自己处于冰火两重的境地,后背夜晚的雨带着寒意直扑,手心面对的是滚烫得像火球的热源。
衣衫下的背部莫名起了一层薄汗。
发烧了,没药——喻鱼不能死在这个秘境里。
罢了,他真的是欠了这个小祖宗的。
陆凌长长吸了口气,稳住自己有些慌乱的心神,这个秘境漫山遍野都是露禾草,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退烧消炎的灵草。
他走出雨珠乱跳的洞口,顿时整个人被从天而降的大雨给浸湿,外面黑笼罩了大地。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种他能冒雨找到灵草,另一种就是遇到同入秘境的修士讨一颗退烧的丹药来,但这种情况下看来两种都希望渺茫。
陆凌不敢耽误,出去总比坐以待毙好。
他不讨厌雨天,但这种雨下个无休无止的秘境,走到哪全身都在淌水,让他的心情格外烦躁。
就是那种烦躁中又不得不全身戒备的感觉,手中的朝露剑无时无刻不在蠢蠢欲动。
“嗷呜——”湖边传来阵阵嘶吼。
陆凌绷紧上身,改道往右边的小路,逐渐偏离湖的位置。
夜雨妖兽出没,减少接触为妙。
下一秒,他的眼神突然定格,朝露剑被他拔出横在胸前,一双蓝盈盈的妖兽眸子出现在树林蓬乱处。
咔嚓咔嚓——踩着树枝逐渐靠近,夜色黑浓,树枝内显出的毛皮却雪亮发光,宛如银雪恩赐的圣物,闪着细碎的光泽。
豆大的雨珠滑落它银的毛皮丝滑到没有痕迹,反而显得颜色更加刺目雪亮。
银霜狼,二品妖兽。
陆凌闭上眼,轻喘了口气,时运不妙,要是平日里在秘境中遇到,他肯定愿意与其厮杀个几天几夜,但这会儿,偏偏是这会儿。
短暂的迟疑过后,他直接弹起直取妖兽脑袋处。
剑轨迹发生轻微的偏移,没有插入脑袋,却下垂碰到了银霜狼的前腿。
没有血,没有哀嚎,厚实的毛皮就像盔甲,引得朝露剑剑鸣阵阵,嗡嗡入耳。
陆凌的膝盖碰到了雨夜微湿的泥土,粘腻湿滑。
妖兽显然已经被激怒,咆哮着飞扑而来。
一人一兽的距离近在咫尺,无限拉近。
陆凌一个急转,平躺在地,将灵力灌注于剑,在腾空的妖兽下方空地与其交叉而过。
银光仿佛带着灵力,银霜般的白晃的他一瞬睁不开眼。
陆凌眼神微眯,找准点,往银霜狼尾处刺去。
狼一下转身,锋利的狼爪蹭过了胳膊顺势剐过他的脸。
火辣辣的,剌开一道又长又深的痕迹,血珠一刻之间直爆,滴落在他唇角。
陆凌浅喘,仍旧躺在地上,身形陷入泥泞潮湿的土地,嘴角尝到了这丝血腥之气,他想张口嘴角撕扯的疼痛却挣扎不出。
下一秒狼爪一下拍在他的胸前,新的一口鲜血涌出卡在他的喉咙处。
咳嗽往外涌,狼爪用力往下摁,冲突之间,陆凌觉得自己真的渺小而又可笑。
狼毛竖起,狼牙逼近他的喉咙,蓝色银霜般的眼睛有摄人心魄的力量,让他的挣扎无力,甚至感到些安心。
不,母亲的病还要丹药,所以喻鱼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泥土中有细碎的石子,深深刺痛着他的指尖,朝露剑缓缓被陆凌重新带起,少年握剑的手背青筋爆起,用尽最后的力气侧插入一剑。
温热的血顺着他的手滑下,恍惚间,他看见远处也有银光靠近。
银霜狼似有所感,与那银光遥遥相望,刷一下收爪,不顾腹部的伤口,趔趄着转身跑远了。
陆凌这才发现,那是一把悬在半空的剑,有着与银霜狼一般照亮黑夜的光泽。
他缓缓靠着朝露剑撑起上半身,问来人,“你……是谁……”
血混着雨沾染了他满身,此时已经不知道是银霜狼的还是陆凌自己的了。
“执剑峰沈兆昭。”
来人不同于陆凌的狼狈,他黑发白衣,玉冠齐整,宛若谪仙下凡,只是一双眼让陆凌不寒而栗,重新经历刚刚跟银霜狼对视的恐惧。
沈兆昭一扯嘴角,“道友,你不介意我放那只妖兽一条生路吧?”
陆凌终于明白,他和喻鱼原来进了新开放的秘境,但是为什么那么久他们都没有碰到浮生其他进入秘境的修士。
陆凌反问沈兆昭,“那只银霜狼为什么怕你?”
沈兆昭收了剑,背于身后,“那是因为,我的剑是用它最强的两只同类的身骸练成的,你说它怕不怕。”
陆凌吐出一口血,揩了下嘴角,“九转寒光剑,原来,是这般渊源。你有什么目的,说吧。”
“陆道友,你为什么会来秘境?”
“你知道我是谁?”陆凌抬起下巴血顺着伤口往下一滴一滴,早已没有刚刚那种火辣辣的痛感了,更多是一种麻木。
“你知不知道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会来这个秘境。”沈兆昭慢慢走近,“我没记错的话这批进入秘境的修士名单都是各峰的翘楚,没有你吧?”
现在的沈兆昭如果要捏死陆凌,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你想怎么样,难道你要杀我?我们无冤无仇,我又没有抢你的机缘……”
“三师兄——”刚刚踉踉跄跄赶来的喻鱼突然在不远处大喊一声,她身形不稳噗通跪落在地,“不要,不要。”
喻鱼脑袋像浆糊一样,高烧让她每想一点点事就宛如刀剜,想吐,好难受,想睡,每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反复向她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