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灵泽忽然捂住胸口,整个身体靠着墙一点点滑落,她张大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企图将猛烈袭来的过分惊恐一并呼出去。
粗粝的石墙将她的手心摩擦出血痕,而她只是睁大眼睛,努力让眼前的视线清晰起来。
眼球爬上些许血丝,贺灵泽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隐隐散发出疯狂的意味。
父母不在、哥哥不在、老南的忙碌却没有回报……爷爷奶奶不停道歉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幼年时笑得狡诈的陌生人、十年前父母毫无血色的手、家里空荡荡的房间……最终都化作周宏远在法庭上轻蔑的眼神和嚣张的口型——
「不、服、吗、小、婊、子——?」
终于,在猛烈的惊恐与窒息感过去后,她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她的头发被割断后因为心理状态不稳定一直没有修剪,此刻杂乱无章地翘起,露出一张苍白而带有狰狞伤痕的脸。
她抓了抓时至今日仍未完全愈合的脸颊,等身体恢复力气后,一步步走向黑暗中。
一步一步,越来越稳健、越来越坚定。
直到黑暗吞噬了她的全部身影。
【4】
贺灵泽失踪了。
她的爷爷奶奶、伯父一家和南方把附近都搜了个遍,却没有任何踪迹。
南方立刻报了警——十四至十八周岁女性失踪的,应当立即报案而不是等待二十四或者四十八小时,何况贺灵泽的心理和精神状态实在堪忧。
第二天,没有贺灵泽的消息。
第三天,没有贺灵泽的消息。
第四天,南方接到警局里旧友的消息称周宏远失踪了。
第十天,周宏远的尸体被发现于郊外的废弃工厂。
而在第四十五天,警方终于掌握周运集团逃/税、非法交易、组织发放高利贷等罪名的证据,总裁锒铛入狱。
南方往那个一直没有回复他的号码发去短信,希望他们的努力能够让误入歧途的少女回头。
沧渊把妹妹托付给了他,可他却辜负了对方的信任。
【5】
“从今天起,你就是‘厉鬼’。”
“我们……将代替无助的人们,向那些逃脱法律制裁的罪恶降下审判。”
长发散乱的少女抬起头,深蓝色眼睛愉悦地眯起,一把匕首在她手中挥舞出冷厉的刀光,她回答道:“真是高傲的宣言,不过……我喜欢。”
刀尖轻轻点了点手腕上圆形的疤痕,她继续说道:“你们不会妨碍我去日本寻仇,对吧?”
点点血珠渗出,倒映出她随着年龄增长越发锋利的下颌线。
【6】
季沧渊被通知前往一处据点。
少女被迫跪在地上,手脚皆被绳索捆缚住,露出的手臂和腿上都是伤痕。
她的头发凌乱地遮住了脸庞,只露出一只深蓝色的眼睛。
而那只眼睛,在看见他的时候,微微动了一下。
“就是她杀了内山?”多年的卧底素养让季沧渊没有露出半点异常,他语气惊讶地问道。
三井若叶坐在沙发上,望向如今已经与她平起平坐的男人:“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吧?内山居然死在这么个小丫头手上,不过她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厉鬼’的一员,我们抓住她的时候可废了不少劲呢。”
「厉鬼」,一群疯子组织起来的团体,专门针对一些本该受到制裁却逃脱罪责的恶人,听说创始人就是因为女儿被杀却因为证据不足无法断罪让犯人逍遥在外十几年,而她分明亲眼看到了犯人举起刀杀死女儿。
这个团体渐渐地发展起来后便成了接取委托替人审判罪恶的存在,小道消息称他们会验证委托内容的真实性再作出决断,但跨越法律的审判必然会带来许多混乱的问题。
是她……但她为什么会加入其中?
季沧渊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因为你们杀了我的父母。”被捆缚住的少女突然开口,“杀了我的亲人。”
三井若叶叹了口气:“首领让我们从她身上问出‘厉鬼’里面还有没有阻碍我们组织发展的因素,我不擅长审讯,就只能交给你了,夏。”
季沧渊咬了咬舌尖。
最致命的一点是——他们的长相非常相似。
自从进来之后季沧渊都没有看到过对方的脸,可如果他们的相似之处被发现……
【7】
审讯室里没有监控,他的地位足以让自己单独审讯敌人而不被监视,于是他让三井若叶先去处理其他事务,独自走进了审讯室。
一旦他的身份暴露,不仅仅是他和小灵会有危险,他们多年来的努力也将付诸一炬,必须想办法将小灵放出去。
然而很快,季沧渊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审讯室里的少女被绑在椅子上,长发被撩开,露出大半张都布满凹凸不平疤痕的脸,只能勉强看出上挑的眼尾和原本或许十分精致的脸型。
难怪三井若叶根本没有看对方容貌的兴致。
她抬起头,深蓝色的眼睛与他对视着,向他做出口型:好、久、不、见。
季沧渊忽然感觉手脚冰凉——他不在的时候,他家的小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灵泽牵动脸上的肌肉难看地笑了一下。
她怎么可能犯下同样的错误,让亲人因为自己而遭遇不幸呢?
不仅是她的脸,连最后一张照片,也早就被她烧得一干二净。
现在,没有人能从表面上看出他们是兄妹。
不过……哥哥的穿衣审美可比小时候好多了,现在看起来完全是一副社会精英的打扮呢。
【8】
她的嘴太严实了,即使季沧渊劝她透露一些假消息,她也依然闭口不言。
他说:“今晚有另一个人来接替我进行审讯,那时有一段空档期,我会想办法让看守的人暂时离开一下,你趁那时候快逃,放心,到时候上头不会怪罪到我身上。”
少女沉默地点点头,喉间挤出一句话:“如果下次再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