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
「真是个蠢问题。」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答案根本就是显而易见的啊。」
乱步回握着我的手,拉着凑到了脸旁。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说是拉着我的手,实际上也只是我依着他的动作,顺从地把手放到了他的脸边而已。
“疼。”
手背上拂过了很轻很轻的气流,他有气无力地半阖着眼,曾经如同晨光下闪耀着的绿宝石一般的双眼,此时像是蒙上了灰一样黯淡无光。
我沉默了很久,屋内一时只剩下了我和他的呼吸声,同样的轻,但一道是因为刻意为之,一道因为是力不从心。
乱步又闭上了眼,只是靠的离我和他合握着的手近了许多。手上传来了被他干裂的唇触碰到的感觉,夹杂着他有规律的呼吸。
不再是温热柔软的触感,仿佛是擦过了干枯的落叶一样,不平整,更不怎么舒服,毫无生命鲜活的气息。
“对不起,乱步。”
虽然没有任何用,但我还是这么说了。
乱步没有动,依旧闭着眼,只是握着我的手似乎多了些力气。
我站了起来,俯身在他的额角落下一个吻。
『对不起,乱步。』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
【一天】
“黄昏了。”太宰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望着远山中的落日。
我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靠墙站着,抱着双臂,神色平静地盯着脚边的一片夕光。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吧?”太宰语速很慢,语调也像飞舞的尘埃一般轻飘飘的,“好像早就知道结局了一样,一眼都没看就走了。”
“我杀死了「他」,而现在,你要杀死「他」了。”
太宰转身,慢步走向电梯。
皮鞋踩碎了视野中不规则的方形光影,我闭上了眼,终于开口了。
“不。”
我对他说。
“是我杀死了「他们」。”
——是我实际上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的、对人类的冷漠,杀死了他们。
太宰的脚步声停下了,他按下了电梯的按键。
“但是,不管怎么样。”电梯到达了四层,他踏入了电梯,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至少还是可以试着再努力一下。”
——“正因为是乱步先生,所以你也一定很不甘心的吧?”
电梯的门关上了。
“凛一小姐……”侦探社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谷崎探出了头来,有些畏缩地喊了我一声。
“我知道了。”将夕阳抛在身后,我经过谷崎的身边,径直朝医务室走去。
……
“月见山。”乱步躺在床上,费力地叫出了我的姓,现在的他用瘦骨嶙峋来形容也不为过。
“嗯。”我坐在他的床沿,像是以往一样,语气平静地回应他。
“月见山。”他握住我的手。
“我在。”我伸出空着的手,帮他理了理头发,掖好被角。
“对不起。”自从感染上花吐症之后就逐渐变得无神的那双眼睛,此刻又亮起了点点的光,像是透入密林间的细碎阳光一般斑驳。
我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与他对视。
“……我喜欢你。”
像是终于结束了一场浩大的赛事,最后的精力消耗见底,漂亮的碧瞳再次迅速褪去了光芒,他闭上了眼。
『我知道。』
小臂支撑在枕头上,我强硬地掰过乱步的脑袋,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低头覆上了他的唇,将舌尖抵上了他的齿,并未费多大的力气就轻而易举地长驱直入。
有血腥味从他的口中传来,大约是花瓣的柔软触感在碰到舌的那一刻就消散于无。熟悉的碧绿瞳孔近在眼前,大滴的泪水从我的眼中涌出,垂落时沾湿了他的睫毛,让他不适地眨了眨眼。
温热湿濡的舌纠缠在一起,我放弃了思考,放弃了理智,只是想要离他近一些、更近一些。为他干裂的唇染上润泽的水份,将他口中的血腥味统统祛除。不止是缠绵的舌,性命也好,人生也好,想和他的一切纠缠不休。
乱步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只是轻轻一带,就让我和他面对着躺在了床上。我紧紧拥着他,视线早已因泪水而模糊不清,如同幼兽般的呜咽声从喉间溢出。
“别哭,月见山。”他轻轻咬着我的唇瓣,虚弱沙哑的嗓音因此有些含糊不清。
“别哭。”
骨节明晰的手抚去了我眼角的泪。
【十五天后】
“康复期间禁!止!零!食!”我第无数次没收了乱步偷偷摸摸藏起来的点心,拍着桌子和他强调这件事,“肠胃还没养好,别想着吃这些东西!”
“不——要——”尚还削瘦但已活蹦乱跳的乱步坐在椅子上大声抗议,“白粥白粥白粥,总是喝白粥,名侦探都要变成白粥了!又不够甜,又没有肉,也不咸不辣的,名侦探才不要吃这么清淡的东西!”
“你现在只能吃这些东西,其他的东西一、律、禁、止!”我站在办公桌的另一头,撑着桌子前倾身体,一字一顿地和他强调。
眯着眼睛看了我好一会儿,乱步突然开口道,“那么,这个总能吃吧?”
“什么?”我一愣。
“你。”
窗外的日光突然被人的身影遮住,他的舌尖掠过了我的唇。